雨后的天空还压着厚重的乌云,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要贴在树梢上。小路被雨水泡得软烂,黑褐色的烂泥里混杂着枯草和碎石,每一步踩下去都能陷进半指深,抬脚时裤脚会扯着沉甸甸的泥块,溅得小腿上满是泥点。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还隐约飘着远处仓库方向传来的、若有若无的丧尸嘶吼,像一根细针,始终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刀疤脸的额角沁满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滴进衣领里。他被瘦高个半扶半架着,受伤的小腿不敢沾地,只能脚尖点着泥路勉强借力,每挪动一下,伤口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着肉。他咬着牙,腮帮子绷得紧紧的,死死攥住瘦高个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愣是没哼一声,只是脚步越来越虚浮,好几次身体晃了晃,差点栽进路边齐腰高的杂草丛里。
“老大,撑住!”瘦高个喘得像风箱,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他把刀疤脸的重量又往自己身上揽了揽,目光往前扫时,突然眼睛一亮,“前面!前面树林边有栋房子!我们到那儿歇脚!”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小路尽头的杨树林边缘,立着一栋破旧的平房。屋顶的青瓦片掉了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梁,像是老人豁开的牙床;土黄色的墙壁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藤蔓的卷须钻进墙缝里,把墙面撑得裂开一道道细纹;屋门虚掩着,门板上的油漆已经剥落殆尽,露出里面朽坏的木头,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像在低声呜咽。
“加快速度!进了房子再说!”陈默回头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的目光扫过身后的小路——雨幕虽然已经变浅,成了细密的雨丝,但远处的泥路上,还是能看到十几个零星的黑影在晃动,那些丧尸正循着他们的脚印追过来,离得近的几只,已经能看清它们破烂的衣服和拖拽的手臂。
刘梅抱着乐乐,跑得胸口发闷,肺里像灌了铅。乐乐趴在她的肩膀上,小脸蛋憋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之前没擦干的泪珠,却懂事地把嘴抿得紧紧的,没哭出声,只是小手死死抓住刘梅的衣领,指节都泛了白。王浩在旁边伸手扶了扶刘梅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再坚持会儿,马上就到了,别让乐乐着凉。”他说话时,气息都有些不稳,额头上的汗混着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终于,在身后的丧尸离他们只有几十米远时,众人冲进了那栋平房。陈默率先抬脚踹向虚掩的木门,“砰”的一声,门板撞在墙上,扬起一阵呛人的灰尘,里面还混着霉味和枯草的气息。他立刻举起消防斧,手臂绷得笔直,目光快速扫过屋里的情况——房间不大,也就十几平米,中间摆着一张缺了腿的破旧木桌,桌腿用几块砖头垫着;四周散落着几个掉了凳面的板凳,角落里堆着一堆发黑的稻草,稻草上还爬着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也没有丧尸的影子。
“安全!”陈默松了口气,转身招呼众人进来,“快把门顶住!”
张强和李刚立刻上前,两人合力把木桌往门后推。木桌很沉,桌面坑坑洼洼的,还沾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推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们把桌子牢牢抵在门后,又搬来两个板凳卡在桌腿下,形成一道简单的屏障。做完这些,两人都喘着粗气,张强抹了把脸上的汗,说:“暂时……暂时能挡一会儿。”
瘦高个扶着刀疤脸,慢慢挪到稻草堆旁,让他靠在墙上坐下。刀疤脸刚坐下,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的裤腿已经被伤口渗出的脓水浸透,黑绿色的脓水顺着裤脚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瘦高个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裤腿,露出里面肿胀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深紫色,中间裂开一道口子,不断有脓水往外渗,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晚蹲下身,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先擦了擦刀疤脸额头上的汗,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的手刚碰到刀疤脸的皮肤,脸色就瞬间沉了下来:“他在发烧,体温很高,烫得吓人。如果再不找到抗生素,恐怕撑不过今晚。”
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沉了下去。他们带的药品早就用完了,之前在医院找到的消炎药也只够维持几天,现在刀疤脸的情况越来越糟,可这荒郊野外,连个人影都没有,哪里能找到抗生素?刘梅抱着乐乐,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眼神里满是担忧;王浩皱着眉头,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强和李刚靠在墙边,脸上也满是愁容。
王浩从背包里翻了半天,掏出最后半瓶矿泉水——水瓶已经有些变形,瓶身上还沾着泥点。他拧开瓶盖,递给刘梅,说:“给乐乐喝两口,别渴着孩子。”刘梅接过水瓶,小心翼翼地喂乐乐喝了两口,然后把瓶盖拧好,还给王浩。王浩把水瓶揣回怀里,抬头对陈默说:“陈默,这附近会不会有村子?有村子的话,说不定能找到药店或者诊所,总能找点药。”
陈默走到窗边,窗户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布,擦了擦窗户上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房子周围是茂密的杨树林,树木长得很高,枝叶交错在一起,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之前走的小路在树林里延伸,一直往远处去,看不到尽头;而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到几栋低矮的房屋轮廓,红瓦白墙,看起来像是一个村子。“那边好像有个村子,”他指着那个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距离不算太远,大概有两公里左右,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或者……有没有丧尸。”
“那我们现在就去?”张强立刻站起身,手里的铁棍还紧紧攥着,指节都有些发白,“再晚一点,刀疤脸的情况就更危险了,不能再等了。”
“不行。”陈默摇了摇头,目光又转向窗外的小路,语气凝重,“你们看,追过来的丧尸已经到门口了。”
众人立刻凑到窗边,顺着陈默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只普通丧尸正围在房子门口,有的用头撞门,有的伸手抓挠门板,“咚咚”的撞击声和指甲刮擦木头的“咯吱”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更糟糕的是,远处的树林里,还有更多的黑影在往这边移动,那些黑影越来越近,能看清它们蹒跚的脚步和伸出的手臂——显然,这些丧尸的嘶吼声,又吸引了其他地方的丧尸。
“现在出去就是送死。”林晚皱着眉头,伸手把窗帘拉好,“门口的丧尸越来越多,我们出去根本冲不出去。得等丧尸散一些再走,或者想个办法引开它们。”
就在这时,乐乐突然轻轻拉了拉刘梅的衣角,小声说:“妈妈,那里……那里有个洞。”他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怯意,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立刻转头看去,顺着乐乐指的方向——稻草堆后面的墙壁上,果然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被藤蔓和杂草挡住,藤蔓的叶子和稻草混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瘦高个立刻爬过去,伸手拨开杂草和藤蔓,露出洞口——洞口不算宽,大概只有五六十厘米,刚好能容一个人弯腰通过,里面黑漆漆的,能闻到一股潮湿的泥土味。他探头往里看了看,又侧耳听了听,然后回头说:“是个通道!里面好像没声音,应该能通到房子后面的树林里!”
陈默眼睛一亮,立刻走过去查看。他从背包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捡来的木棍——木棍一头已经发黑,烧起来的时候冒着黑烟,散发出一股焦糊味。他举着木棍,弯腰钻进洞口,往里走了几步——通道不算长,大概只有五六米,墙壁是土做的,用手一碰就能掉下来一层土;走到底后,前面果然有一个出口,出口外就是房子后面的树林,透过树叶的缝隙,能看到外面的天空,看不到丧尸的影子。
“太好了!”王浩兴奋地说,“我们可以从这里出去,绕到村子后面,这样就不用跟门口的丧尸硬碰硬了!”
陈默点了点头,立刻安排:“张强,你先过去探路,确认出口附近安全,注意别惊动周围的丧尸。李刚,你帮瘦高个扶着刀疤脸,慢慢走,别让他碰到伤口。林晚,你带着刘梅和乐乐,跟在张强后面,小心点,通道里黑。我断后,防止后面有丧尸跟过来。”
张强立刻弯腰钻进通道,通道里很矮,他只能低着头往前走,手里还紧紧攥着铁棍。很快,他就从出口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然后朝里面比了个安全的手势。林晚抱着乐乐,小心地钻进通道,乐乐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不敢看里面的黑暗。刘梅和王浩紧随其后,王浩走在刘梅后面,还不忘回头帮李刚扶了一把刀疤脸。
李刚和瘦高个扶着刀疤脸,慢慢挪进通道。刀疤脸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滴,却还是咬牙坚持着,没有耽误一点时间。陈默最后一个钻进通道,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撞击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响,门板已经被撞得有些变形了。他冷笑一声,弯腰加快速度,很快就从出口钻了出来。
众人汇合后,立刻钻进树林里。树林里的树木很密,枝叶交错在一起,阳光根本透不进来,里面有些昏暗;地上落满了厚厚的树叶,踩上去软软的,能稍微掩盖他们的脚步声。陈默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消防斧横握着,不时砍断挡路的藤蔓和树枝——那些藤蔓很粗,缠绕在树干上,不砍断根本没法走。他砍的时候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惊动树林里可能藏着的丧尸。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树林渐渐变得稀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前面的村子也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不大的村子,大概有几十栋房屋,大多是砖瓦房,有些房屋的屋顶已经塌陷,露出里面的木梁;村子周围有一圈低矮的围墙,围墙已经塌了大半,只剩下几段残垣断壁;村口的路牌倒在地上,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李家庄”三个字。看起来,这个村子和之前的平房一样,早就被人遗弃了。
“大家小心点,靠近村子的时候,尽量放轻脚步,别说话。”陈默压低声音,回头对众人说,“村子里很可能有丧尸,我们先找个高处观察一下情况,看看诊所或者药店在哪里,再决定怎么进去。”
众人都点了点头,放慢脚步,朝着村子边缘的一栋两层小楼走去。那栋小楼看起来相对完好,外墙是红砖砌的,屋顶的瓦片虽然也掉了一些,但整体还算完整;二楼有一个阳台,阳台上还挂着几件破旧的衣服,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应该能看到村子里的全貌。
走到小楼门口,陈默先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丧尸的嘶吼声,也没有其他声音。他轻轻推了推门,门是锁着的,锁芯已经生锈,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了。他后退一步,对张强说:“把门撞开,动作轻一点,别弄出太大的声音,惊动村子里的丧尸。”
张强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往前冲——他的肩膀撞在门板上,“砰”的一声,门锁被撞断,门应声而开。陈默立刻冲进去,举着消防斧扫视一楼——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沙发,沙发上的布套已经烂了,露出里面的棉絮;旁边放着一个电视柜,电视柜上摆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屏幕已经碎了;墙角有一个柜子,柜门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丧尸的影子。
“一楼安全,上楼!”陈默朝着楼梯走去,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寂静的村子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动村子里的丧尸。走到二楼楼梯口,他又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二楼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才继续往上走。
二楼的结构和一楼差不多,有两个房间和一个阳台。陈默走到阳台边,扶着栏杆往下看——村子里很安静,街道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丧尸的影子;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关着门,有些门是敞开的,能看到里面空荡荡的房间;路边的电线杆倒在地上,电线缠绕在树枝上,看起来一片荒凉。但他知道,这并不代表安全,很多丧尸可能躲在房屋里,或者在村子的某个角落,只是现在没动静而已。
“你们看,那边有个诊所!”林晚突然指着村子中间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她的手指指向村子中间的一栋白色房屋,房屋的门口挂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标志,虽然标志已经褪色,边缘也有些破损,但还是能清楚地认出来。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红色的十字标志。瘦高个激动地说:“太好了!有诊所就有抗生素,老大有救了!我们现在就过去拿药吧!”
陈默却没有那么乐观,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不行。诊所的位置在村子中间,太显眼了,很可能聚集了很多丧尸。而且我们不知道诊所里有没有丧尸,直接冲过去太危险了。得想个办法引开周围的丧尸,再趁机进去拿药。”
李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想了想,说:“我们可以找个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比如汽车喇叭,或者敲铁桶,把村子里的丧尸引到另一边,然后趁机去诊所拿药。这样诊所周围就没多少丧尸了,安全很多。”
“村子里应该有废弃的汽车,”王浩接口说,“很多村子里都有私家车或者农用三轮车,我们可以找一辆车,看看能不能弄响喇叭。只要喇叭响起来,丧尸肯定会被吸引过去。”
陈默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好,就这么办。张强,你跟我去村子边缘找汽车,尽量找离诊所远一点的地方,这样能把丧尸引得远一些。其他人在这栋楼里等着,不要随便出去,尤其是乐乐,别让他乱跑。瘦高个,你看好刀疤脸,给他多喝点水,尽量让他保持清醒,等我们回来就去拿药。”
众人都点了点头,刘梅抱着乐乐,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瘦高个扶着刀疤脸,让他靠在墙上,慢慢喂他喝水;王浩和李刚则守在门口,警惕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安排好后,陈默和张强悄悄下了楼,朝着村子边缘走去。村子里的街道上长满了杂草,杂草已经长到了膝盖高,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路边的垃圾桶倒在地上,垃圾散落一地,有塑料袋、易拉罐,还有一些腐烂的食物,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有些房屋的窗户破了,玻璃碎片散落在地上,走的时候要格外小心,生怕被扎到脚。他们小心翼翼地走着,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房屋,耳朵也竖得高高的,生怕突然冲出一只丧尸。
走了大概十分钟,他们在村子边缘的一家汽修厂门口,看到了一辆破旧的皮卡。皮卡是蓝色的,车身已经布满了锈迹,车门是开着的,驾驶室里空荡荡的,方向盘上积满了灰尘,仪表盘也碎了一个;车斗里堆着一些破旧的零件,还有几块木板,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
“试试能不能弄响喇叭。”陈默走到驾驶室旁边,弯腰钻了进去。驾驶室里弥漫着一股汽油味和霉味混合的气息,座椅上的海绵已经露了出来,还沾着一些泥土。他伸手检查了一下汽车的电路——电线有些杂乱,很多线都断了,但电瓶看起来还完好。他用手碰了碰电瓶的接线柱,发现还有电。他从背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电线——这是之前在仓库里找到的,一直没舍得扔——然后把断了的喇叭线接好,用胶带缠紧。接好后,他按下喇叭。
“嘀——嘀嘀——”刺耳的喇叭声立刻在村子里响起,打破了之前的寂静。声音很大,在空旷的村子里回荡,连远处的树林都能听到。陈默和张强立刻从驾驶室里钻出来,躲到汽修厂的墙角后面——汽修厂的墙壁是砖做的,能挡住他们的身体。他们探出头,观察着村子里的情况。
很快,村子里就传来了丧尸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