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林默,吴清风穿过数道需要身份验证的气密门,进入了一个温度明显更低、空气循环系统噪音更细微的区域。这里的灯光是冷色调的,墙壁是某种易于清洁的白色复合材料,随处可见复杂的管道、闪烁着数据的屏幕和浸泡在透明溶液中的各种器官组织样本(来自变异生物)。
一种混合了消毒水、灵液和微弱臭氧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这里的气氛比外面更加凝重,充满了严谨到近乎刻板的科研气息。
“这里是生物与灵能医学实验室分部,‘广谱灵能清毒剂’项目的主要研发地。”林默介绍道,语气如同导游,但内容却令人心惊。
吴清风的目光扫过那些仪器和设备,大部分他完全无法理解其用途。他看到一些穿着严密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正在操作机械臂,对一块微微搏动的、散发着微弱妖气的肝脏组织(取自被捕获的变异兽)进行着精密的注射操作。
“那是体外肝组织灌注模型,用于测试清毒剂对不同类型毒素的分解效率及组织相容性。”林默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隔离观察室前。透过巨大的强化玻璃墙,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一张类似检测台的设备,铁磐正闭目躺在上面,周身连接着许多细小的管线和非金属贴片。他脸色平静,仿佛沉睡,周身灵力波动平稳,甚至比之前更加圆润了几分。
几名研究人员正在外面的控制台前忙碌,屏幕上显示着铁磐详细的生理参数和灵力流动图谱。
“铁磐长老自愿参与了清毒剂的一期安全性测试。”林默平静地说,“目前正在进行第三轮低剂量灌注,主要针对他体内沉积的‘丹毒3型’和‘5型’。数据显示,目标毒素浓度正在稳步下降,未观察到明显副作用。预计全部疗程结束后,其灵力运转效率和神识纯净度将有显着提升。”
吴清风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看着那条代表某种毒素浓度的曲线确实在缓慢但坚定地下降,而铁磐的生命体征各项参数始终保持在绿色安全区间。他强大的神识也能隐约感觉到,铁磐体内原本一些极其细微的滞涩感,似乎正在被一种温和的力量化开、引导排出。
亲眼所见,远比言语更有说服力。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吴清风心头。有对师弟无恙的松了口气,有对那“清毒剂”神奇效果的震惊,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宗门丹堂数百年来未曾察觉的隐患,在这里竟然被如此精准地定位并清除?
“这清毒剂……原理究竟是什么?”他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请教意味。
“主要原理是灵能共振靶向分解和生物酶催化。”林默似乎并不介意透露一些基础原理,“我们通过分析不同丹毒的特征能量频率和分子结构,合成特定的‘钥匙’灵能波和纳米催化单元。这些‘钥匙’能精准识别并结合毒素分子,利用共振效应使其结构变得不稳定,再通过催化单元加速其分解为无害的小分子,随代谢排出体外。”
能量频率?分子结构?纳米催化?吴清风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却勾勒出一种极其精密、远超他想象的解毒方式。这完全不是炼丹术里君臣佐使、阴阳调和的概念,而更像是一种……微观层面的精准手术!
“若此剂成功,可否惠及宗门弟子?”吴清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可以。但需要根据个人体质和所中毒素类型进行配方微调,这需要更详细的个人数据支持。”林默回答,“这也是我们寻求合作的原因之一。数据越多,我们能提供的解决方案就越精准有效。”
吴清风默然。他彻底明白了对方“数据驱动”的逻辑。想要好处?拿数据来换。很公平,也很……冷酷。
参观完清毒实验室,林默又带吴清风粗略参观了材料分析室(里面正在用各种射线轰击灵材样本)、灵能符文学研究组(研究人员正在用精密的灵能刻笔在芯片上绘制微型符文阵列)以及中央计算中枢“鸿蒙”的入口(一个布满闪烁指示灯的巨大机房)。
每一处都让吴清风大开眼界,也让他心中的震撼与忌惮更深一层。这磐石基地,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幸存者据点,而是一个体系完整、目标明确的巨型……研究机构!其技术路径与思维方式,与修行文明截然不同,却又在某些方面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发展潜力。
最后,他们回到了最初的会客室。
“吴长老的飞剑通讯符,似乎有波动。”林默忽然提醒道。
吴清风一愣,这才感应到怀中一枚用于紧急联络的剑符正微微发热。他取出剑符,神识沉入,脸色微微一变。是宗门传来的讯息,询问他探查情况,语气焦急。
他看了一眼平静的林默,知道对方恐怕早就监控到了这通讯波动。他沉吟片刻,对着剑符输入了一道神念:“事有转机,非敌非友,关乎宗门未来。我已与对方首领初步接触,详情回山细禀。铁磐师弟无恙,切勿轻举妄动。”
发送完毕,他看向林默:“本座需即刻回山,与掌门商议合作之事。”
“可以。”林默点头,“我们会确保铁磐长老的安全和舒适。期待贵宗的正式回复。为表诚意,这份金丹优化草案的副本,以及三支不同型号的清毒剂样品,您可以带回去。”
他递过一个密封的金属盒。
吴清风郑重地接过盒子,感觉手中沉甸甸的。这里面装的,可能是天剑宗未来数百年的兴衰关键。
基地大门再次打开。吴清风走出那冰冷的金属通道,重新呼吸到外界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空气,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的弟子们立刻围了上来,紧张地看着他。
“长老,您没事吧?” “里面情况如何?铁磐师叔呢?”
吴清风摆了摆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那在夕阳下泛着冷光的磐石基地。这一次,他眼中再无半分轻视,只有浓浓的凝重与一丝……敬畏?
“回山。”他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剑光再起,比来时少了些许凌厉,却多了几分沉重。
一名弟子忍不住低声问道:“长老,那基地……究竟是何来历?”
吴清风望着远方天际,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仿佛重若千钧:
“变数。”
巨大的变数。足以改变现有格局,颠覆无数认知的变数。
他必须尽快让掌门和所有长老意识到这一点。天剑宗必须做出选择,是拥抱这变数,乘风而起?还是固步自封,可能被时代洪流抛下?
而在他怀中,那装着草案和清毒剂的盒子,正微微散发着温热,仿佛蕴含着足以点燃未来的火种。
磐石基地内,林默通过监控目送剑光消失在天际。
“数据包已送出。根据吴清风的情绪波动和最终表态,合作概率提升至71.8%。”他对着平板记录道。
“接下来,重点转向内部整合与‘磐石一号’的改进。同时,启动对周边区域其他力量体系的初步侦察计划。我们需要更多的……对比样本。”
科学的触角,并不会因一次成功的接触而停下,只会向着更广阔的未知,继续延伸。
风暴的种子已经播下,只待它生根发芽,席卷一切旧有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