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心湖滔天
高台之上,叶寒舟如同一尊雕塑,僵立在原地。擂台下,是师尊天枢子那“痛心疾首”、无懈可击的诡辩;擂台上,是云孤鸿那因极致的冤屈与愤怒而剧烈颤抖、却一时语塞的孤绝身影。两人的对峙,仿佛化作了两股无形的洪流,在他的心湖之中疯狂地冲击、对撞,几乎要将他坚守了数百年的信念与道心,彻底撕裂!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总是沉稳如海、锐利如剑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挣扎与……痛苦。持着沉霄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那冰冷的剑柄,此刻却仿佛烙铁般灼烫着他的掌心。
脑海中,无数的画面、声音、疑点,如同失控的潮水,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疯狂地冲击着那座名为“师尊”的、在他心中矗立了数百年、曾经坚不可摧的信仰高山!
云孤鸿泣血的控诉,字字如刀,仍在耳畔回响:
“你以九世同炉邪术,噬我九世魂源!”
“可配为师?!可配为道?!”
那声音中的悲愤与绝望,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撕心裂肺,绝不是一个“被邪力侵蚀神智”的人所能伪装出来的!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血泪交织的呐喊!
那盏九焰魂灯,幽幽燃烧,八缕残火凄惨,一缕独焰炽烈。
那与他同源共鸣的磅礴魂力,那做不得假的古老邪恶气息,那八缕仿佛在无声哭泣的微弱魂火……这一切,真的仅仅是为了“镇压龙族诅咒”吗?什么样的“镇压”,需要以榨干八世魂源为代价?!那灯盏散发出的,分明是掠夺与禁锢的法则,而非庇护与净化!
酒痴杜康那醉醺醺、却仿佛意有所指的话语,再次浮现:
“三百年前的天枢子……是个好酒友啊……会为了凡人百姓下山除妖,会为了宗门弟子据理力争……”
“那小子(云孤鸿)……像他,又不像他……”
是啊,三百年前记载中的师尊,宽厚仁和,侠义心肠。可近三百年来,师尊的性情愈发冷漠,算计愈深,行事也愈发……不择手段。这种变化,真的只是因为修为越高,越发太上忘情吗?
青云崖上那诸多不合常理的细节,如同鬼魅般萦绕心头:
云孤鸿为何会昏迷在现场?为何对之前发生的一切毫无记忆?
那被削断的千年孤星草,那空气中残留的、极其细微的梦魇花花粉香气……
师尊背心那一道“干净利落”、几乎是一击毙命的剑伤,以云孤鸿当时的修为,真的能做到吗?
还有那具“师尊”的尸体……当时只觉得悲痛欲绝,未曾细想,如今回想,是否……太过“完美”?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现场?
这些被他刻意忽略、强行压下的疑点,此刻在天枢子那看似完美、实则经不起深度推敲的诡辩刺激下,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猛然爆发出来!
每一个疑点,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那座信仰高山之上!
每一段回忆,都像是一道裂缝,在那坚硬的岩壁上蔓延开来!
他勐地看向擂台下那个一脸“沉痛”、眼神却冰冷如万古寒渊的师尊。
这真的是那个他敬若神明、引以为傲的师尊吗?
这真的是那个教导他“持身以正,剑心通明”的师长吗?
如果云孤鸿说的是真的……
如果那九世同炉的邪术真的存在……
如果师尊真的窃取弟子魂源,嫁祸门人,行此逆天之举……
那么,他叶寒舟这数百年的尊崇与追随,算什么?
他秉持宗门律法,对云孤鸿下达的格杀令,又算什么?
他一直以来坚守的“正道”、“师道”,又是什么?!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伴随着信仰崩塌的巨响,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痛苦蔓延开来。
持剑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沉霄剑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也在为主人道心的剧烈动摇而哀鸣。
他看着云孤鸿那孤立无援的背影,看着那双几乎要流淌出血泪的、充满了不甘与决绝的眼睛,一股深沉的愧疚与无力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师弟……
若你所言为真……
这三年,你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剧烈地,叶寒舟对心中那座名为“师尊”的高山,产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动摇!那曾经坚不可摧的基石,已然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
他该怎么办?
信谁?
帮谁?
就在叶寒舟心湖滔天,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与混乱之际——
异变,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