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佛光渡厄
血煞扑面,腥风刺鼻。
赤发鬼那金丹中期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云孤鸿周身空间牢牢禁锢。那狞笑的脸庞在视线中急速放大,一只缠绕着粘稠血光、指甲尖锐如钩的巨掌,已然凌空抓下,目标直指他的天灵盖!掌风未至,那蕴含其中的腐蚀性与暴虐煞气,已刺激得云孤鸿头皮发麻,神魂悸动。
怀中的女童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呜咽,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云孤鸿牙关紧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避不开!挡不住!体内滞涩的灵力根本无法在瞬间凝聚起有效的防御,而那逆鳞血契,虽能护住心脉,却似乎并未赋予他主动迎战这等强敌的力量!
难道刚出噬魂渊,便要殒命于此?
不甘!无穷的不甘如同野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强行催动那未知的血契之力,哪怕后果是爆体而亡,也好过坐以待毙!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阿弥陀佛。”
一声清越、平和、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浊与纷扰的佛号,如同自九天之外传来,又似在每个人心间直接响起。
这声佛号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与安抚力,瞬间压过了镇中的哭喊、魔修的狞笑、以及那百魂幡中万鬼的哀嚎。
与此同时,一道柔和而纯粹的金色佛光,如同黎明时分刺破黑暗的第一缕晨曦,自天际洒落,精准地笼罩在了云孤鸿与那扑来的赤发鬼之间!
佛光温暖,却不炽烈;庄严,却不逼人。它仿佛蕴含着世间最本源的慈悲与净化之力,所过之处,那弥漫在空中、令人作呕的血腥煞气与怨念,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消融、净化。连那悬浮在半空、疯狂吸纳生魂的百魂幡,其上的黑气都为之一滞,幡内鬼影的嘶嚎也变得微弱了几分。
赤发鬼那志在必得的一爪,抓在这看似柔和的金色佛光之上,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韧的墙壁!
“嘭!”
一声闷响!
赤发鬼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柔和巨力震得向后踉跄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他脸上那残忍狰狞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疑与凝重。
“大梵圣掌?!梵音寺的秃驴?!”他猛地抬头,望向佛光来源之处。
只见不远处的半空中,一位年轻僧人悄然伫立。他身着月白僧衣,面容俊美,眉宇间一片澄澈慈悲,周身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金色佛光,宛如菩萨临凡。正是梵音寺佛子,玄玦。
他仿佛一直就在那里,又仿佛是刚刚踏破虚空而至。他的出现,没有带来丝毫的杀伐之气,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宁静与祥和。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玄玦双手合十,目光平静地看向赤发鬼,声音清越,“施主以此等残忍手段屠戮生灵,炼制邪幡,有伤天和,恐堕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放屁!”赤发鬼勃然大怒,周身血光再次暴涨,“秃驴少在这里假慈悲!敢坏老祖好事,连你一起炼入百魂幡!”
他虽然叫嚣,眼神却充满了忌惮。梵音寺佛子,名震大衍修真界,其实力深不可测,绝非易与之辈。方才那记大梵圣掌,虽只是阻他而非伤他,但其中蕴含的精纯佛力,已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玄玦却不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下方,那个抱着女童、脸色苍白、气息紊乱的云孤鸿。
四目相对。
云孤鸿心中五味杂陈。他认得这僧人,梵音寺佛子玄玦,曾在一次佛道交流法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是天枢宗的天才弟子,与这佛子虽无深交,却也彼此欣赏。如今,自己却沦落至此,身负弑师恶名,被天下通缉……
他会如何对待自己?是擒拿?还是……也与他人一样,视自己为魔头?
然而,玄玦的目光中,并没有预想中的鄙夷、愤怒或杀意。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皮相,直视本质。他的目光在云孤鸿身上缓缓扫过,尤其是在他右手手腕那被衣袖半遮半掩的逆鳞血契处,微微停顿了一瞬。
随即,玄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起,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复杂、纠缠不清的东西。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
“这位施主,你身负沉重业障,魂魄有亏,灵光黯淡……更似有无形枷锁,缠绕命魂,束缚因果,非比寻常。”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重重敲击在云孤鸿的心头!
业障?魂魄有亏?无形枷锁?!
他是在指那弑师的“业障”?还是……看出了那逆鳞血契?抑或是……那让他记忆空白、灵力滞涩的根源?
云孤鸿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玄玦,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探寻。他想问,这枷锁究竟是什么?这业障又从何而来?
但此刻形势危急,并非深谈之时。
那边的赤发鬼见玄玦注意力放在云孤鸿身上,眼中凶光一闪,竟是想趁机再次发难,或者遁走。
玄玦似乎背后长眼,头也未回,只是淡淡地道:“此地怨气已生,生灵涂炭,贫僧需在此超度亡魂,净化戾气。施主若愿放下屠刀,尚可留得一念生机;若执迷不悟……”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但那骤然变得肃穆庄严的佛光,已表明了他的态度。
赤发鬼脸色变幻不定,看了看玄玦,又看了看下方因为佛光普照而暂时稳住局势、但依旧惊魂未定的云孤鸿,以及那些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反抗的残余镇民和手下魔修。他深知今日事不可为,有这秃驴在此,他绝难讨得好去。
“哼!秃驴,今日之事,老祖记下了!还有那天枢宗的小子,咱们后会有期!”赤发鬼恶狠狠地撂下一句场面话,身形化作一道血光,卷起那尚未完全炼成的百魂幡,招呼着手下魔修,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片刻间便消失在黑风镇外的山林之中。
魔修退去,镇中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留下的只有满目疮痍与冲天的怨气。
玄玦轻叹一声,不再理会云孤鸿,而是盘膝虚坐于半空之中,手结法印,口诵真经。浩荡而慈悲的梵唱之声响起,如同甘霖洒落,金色的佛光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洗涤着这片被鲜血与痛苦浸透的土地,安抚着那些惊恐未散的生魂,超度着那些已然逝去的亡魂。
云孤鸿站在原地,怀中女童的哭声渐歇,似乎在那佛光中找到了安全感。他却怔怔地出神,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玄玦方才的话语。
“身负业障……魂魄有亏……无形枷锁……”
这佛子,似乎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会是这迷雾重重的绝境中,一丝可能的……指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