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到凌晨,我发现电梯按钮上多了一个13层。
物业说这栋楼根本没有13楼。
可我每晚都看见红衣女人在13楼等我。
直到监控拍到我在空电梯里对空气嘶吼:“放过我!”
而我的工位抽屉里,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泛黄的13楼入住登记表——
签名栏是我的笔迹,日期是十年前。
深夜十一点四十五分,写字楼像一个被抽干了骨髓的巨大骨架,只剩下冰冷的钢铁、玻璃,以及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里浮动着尘埃、若有似无的劣质清洁剂气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纸张和电子元件混合的、类似腐朽的味道。头顶惨白的LEd灯管发出低微的嗡鸣,光线均匀地洒下来,落在陈默疲惫不堪的脸上,在他眼窝下投出两团浓重的阴影,如同化不开的墨。他感觉自己的眼球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干涩刺痛。
又是一天。他麻木地想着,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肩颈处的肌肉早已僵硬麻木,每一次细微的转动都牵扯着酸胀的疼痛。他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试图驱散眼前那片因过度疲劳而产生的模糊光晕。办公桌上,电脑屏幕早已进入休眠状态,漆黑一片,像一只沉默的、窥视的眼睛。旁边散乱地堆着几份只修改了一半的策划案,凌乱的纸张边缘在冰冷的灯光下微微卷曲,像垂死挣扎的触须。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中央空调通风口持续不断地送出低沉而恒定的气流声,如同某种巨大生物沉睡的鼻息。
“妈的……”陈默低低咒骂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他艰难地撑起沉重的身体,骨头缝里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脊椎仿佛一节节生锈的齿轮,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僵硬的咔哒声。他关掉桌上的小台灯,那点微弱的光源熄灭的瞬间,整个开放式办公区彻底沉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只有远处安全出口幽绿的指示灯,像黑暗中漂浮的鬼火,散发着微弱而不祥的光芒。那绿光映在隔断的玻璃板上,扭曲变形,仿佛某种怪诞的眼睛。
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电梯厅。皮鞋踩在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瓷砖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哒…哒…哒…”,每一声都在这过分空旷的寂静里被放大,又反弹回来,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走廊两侧一间间熄了灯的办公室,黑洞洞的玻璃门后像是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这个唯一的活物。
电梯厅里,四部电梯的指示灯都暗着,只有最右边那部电梯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惨白的光。陈默习惯性地走到它面前。金属门光洁如镜,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嘴唇毫无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和工作反复碾压后的枯槁气息。镜中的影像显得有些失真,边缘微微扭曲,仿佛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习惯性地戳向那个代表着解脱的“1”。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按钮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毒蛇般窜上他的脊椎,直冲头顶,让他头皮瞬间发麻!
在那排熟悉的楼层按钮中,在“12”的下方,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按钮,赫然亮着!
猩红的数字——“13”。
那红色如此刺眼,如此突兀,带着一种粘稠的、近乎活物般的质感,在惨白的电梯灯光下,像一滴刚刚凝固的、尚未干涸的鲜血。它就那样静静地亮在那里,仿佛一直就在那里,嘲笑着他的惊惶。
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向下一扯,坠入无底深渊!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猛地抽回手,像是被那猩红的数字烫伤了一般,踉跄着向后退了一大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衬衫刺入皮肤,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骤然爆发的恐慌。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又使劲甩了甩沉重的脑袋,试图将眼前这荒谬的景象驱散。过度加班带来的精神恍惚,他太熟悉了。电脑屏幕上跳跃的字符,文档里扭曲变形的文字……对,一定是这样!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尘埃味道的空气呛得他肺腑生疼。他强迫自己睁开眼,再次看向电梯按钮板。
猩红的“13”依然固执地亮着。像一颗嵌入金属面板的、不肯熄灭的眼珠。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脚踝,并且还在迅速上涨。他猛地扭头看向旁边那部电梯——指示灯暗着,显示停在1楼。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疯狂地、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旁边的电梯按钮,金属面板在他的掌下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啪啪”声,在死寂的电梯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绝望。
“快开门!快开门啊!”他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形。
旁边的电梯毫无反应。那部亮着“13”的电梯,却在这时,“叮——”一声轻响,如同午夜敲响的丧钟。冰冷平滑的金属门,带着一种机械的、不容抗拒的从容,向两侧无声滑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流从电梯厢内涌出。那不是空调风,更不是自然风。它带着一股深埋地底的阴冷,一种潮湿发霉的、纸张腐烂的陈旧气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冰冷的铁锈味。这股气味瞬间包裹了他,让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惨白的灯光从电梯厢内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前一小块区域,也照亮了陈默毫无血色的脸。电梯内部空无一人,四壁光洁的不锈钢映照出他惊惶失措的身影,扭曲重叠。那猩红的“13”按钮,在空荡的轿厢里,显得更加诡异,如同一个通往未知地狱的入口。
走楼梯?陈默的念头一闪而过。这里是22楼。22层……光是想想那盘旋而下的、被应急灯绿光笼罩的漫长楼梯,以及楼梯间里可能存在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发出的声响,就足以让他仅存的勇气彻底崩溃。那黑暗中的未知,比眼前这诡异的电梯更让他恐惧。
身后的走廊,灯光幽暗,仿佛潜藏着无数只窥视的眼睛。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郁了。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咬紧牙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前一冲,像一颗被恐惧发射出去的炮弹,一头扎进了那部空荡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电梯。他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轿厢内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他冲入电梯的刹那,那双扇沉重的金属门,如同两片巨大的、冰冷的嘴唇,带着一种无声的狞笑,在他身后迅速而决绝地合拢了!“哐当”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那个他尚且熟悉的世界。
电梯内只剩下他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在密闭的空间里被放大,撞击着耳膜。猩红的“13”按钮,孤悬在按钮板的最下方,像一个滴血的伤口。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按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的手指颤抖着,悬停在数字“1”的上方。只要按下去,只要几秒钟,他就能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堂,回到那个有保安、有人的、安全的世界!
指尖带着一丝决绝,猛地按向“1”。
什么也没发生。
那个本该亮起的“1”,毫无反应。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如同按在了一块毫无生气的石头上。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手指开始疯狂地戳击“1”,然后是“2”、“3”……他像个失控的机械,把面板上所有能按的楼层按钮都按了个遍!急促的、密集的按键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如同濒死者的心跳。
除了那个猩红的“13”,其他所有的按钮,都毫无反应!它们冰冷地沉默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彻底锁死。只有“13”,那抹猩红,在惨白灯光的映衬下,刺目得令人心胆俱裂。
电梯,动了。
不是向下,而是向上!一股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失重感传来,紧接着,是钢缆绞动时发出的、沉闷而悠长的摩擦声——“吱嘎……吱嘎……”
这声音缓慢、滞涩,如同生锈的巨大齿轮在强行转动,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濒临断裂的紧绷感。它穿透了冰冷的空气,钻进陈默的耳膜,直抵他的大脑深处。每一次“吱嘎”声响起,都像一把钝刀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狠狠锯过。
电梯内部的液晶显示屏,原本显示着楼层数字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雪花般的乱码,滋滋啦啦地闪烁着,如同坏掉的电视机。只有那个猩红的“13”按钮,如同一个凝固的诅咒,在面板上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轿厢轻微地摇晃着,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钢缆令人心悸的呻吟。陈默的身体也随之摇晃,他不得不死死抓住冰冷的金属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去。汗水,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粘腻地贴在背上。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发出咯咯的轻响。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金属门,瞳孔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收缩到了极限。
时间在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那“吱嘎……吱嘎……”的摩擦声,如同催命的符咒,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巨大的恐惧冲击下开始变得模糊,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划破凝滞的空气,骤然响起!
电梯猛地一顿,停止了上升。
轿厢内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这个狭小的金属盒子。陈默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黑暗不仅剥夺了他的视觉,更放大了他所有的感官。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听到了自己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听到了那冰冷金属墙壁似乎也在发出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
他像一只被扔进滚烫油锅里的虾,猛地蜷缩起身体,背死死抵住冰冷的轿厢壁,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头。黑暗中,他死死地闭着眼,不敢睁开,仿佛睁开眼就会看到比黑暗更恐怖的东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黑暗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机械声,也不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高跟鞋!
清晰无比,带着一种冰冷的韵律,敲击在坚硬的地面上。
“哒…哒…哒…”
声音由远及近,从电梯门外传来。那声音很慢,很稳,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刻骨的优雅和……难以言喻的寒意。它正不紧不慢地,一步一步,向着电梯门走来!
陈默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他猛地睁开眼,在绝对的黑暗里徒劳地睁大。冷汗像无数冰冷的虫子,顺着他的额角、鬓角、后颈疯狂地往下爬。
那高跟鞋的声音,停在了电梯门外。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僵硬地蜷缩着,等待着那扇门开启后,未知的恐怖。
一秒……两秒……
死寂。令人崩溃的死寂。
就在陈默紧绷的神经即将断裂的瞬间——
“叮!”
又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如同丧钟再次敲响!
电梯内壁的灯光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线瞬间刺破黑暗,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陈默骤然睁开的瞳孔!他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住刺目的光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金属电梯门,开始动了!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机械运转声,电梯门,正在向两侧缓缓滑开!
门缝越来越大,外面楼道里的景象,一点一点地、如同慢镜头般挤入陈默因极度恐惧而收缩的瞳孔。
首先涌入的,是光。一种极其昏暗、摇曳不定的光。不是现代写字楼那种稳定明亮的LEd白光,更像是……老旧的白炽灯泡发出的、昏黄黯淡的光线。光线里似乎还混杂着灰尘的颗粒,在缓慢地浮沉。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墙壁。那墙壁……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那不是他熟悉的、刷着平整乳胶漆的现代墙壁!墙壁呈现出一种肮脏、斑驳的灰黄色,大块大块的墙皮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砖块。裂缝如同丑陋的蜈蚣,在墙面上蜿蜒爬行。墙角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破败和阴森。
一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随着电梯门的开启,汹涌地灌了进来!那是灰尘、霉菌、腐烂的木头、以及某种陈年污垢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这股气息是如此浓烈,如此真实,瞬间就充斥了陈默的鼻腔和肺部,呛得他几乎窒息!
电梯门,终于完全打开了。
门外,是一条狭窄、幽深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同样破败、紧闭的房门,门上的油漆早已剥落殆尽,露出深色的木纹。一些门牌歪斜地挂着,数字模糊不清。头顶那盏唯一的光源——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灯丝发着微弱红光的老旧白炽灯泡,在走廊的尽头无力地摇曳着,将陈默的影子在布满污迹的水磨石地面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被时间彻底遗忘的死寂和荒凉。空气冰冷而凝滞,仿佛已经几十年没有流动过。
就在陈默被这地狱般的景象彻底震住,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钉在了电梯门正对面的那扇房门上。
那扇门看起来和其他门一样破败,深褐色的木门,油漆斑驳脱落。唯一不同的是,那扇门,虚掩着。一条大约一指宽的缝隙,如同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张咧开的、不怀好意的嘴,静静地对着电梯的方向。
门牌号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4”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寒意,如同实质的冰水,从那道门缝里渗透出来,瞬间包裹了陈默。那寒意带着一种深沉的恶意,穿透了他的衣服,直刺骨髓。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裸露的皮肤上,汗毛根根倒竖!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死死地贴在电梯轿厢冰冷的金属壁上,恨不得把自己融进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那扇虚掩的门,突然动了!
不是被风吹动,而是……被一只手,从里面缓缓地拉开!
门轴发出极其干涩、喑哑的“吱呀——”声,如同垂死者的呻吟,在这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狠狠刮擦着陈默的耳膜和神经!那声音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滞涩感,仿佛已经几十年没有开启过。
门缝,在一点点扩大。
陈默的心脏,也随着那门缝的扩大,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胸膛,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死死地盯着那道越来越宽的门缝,呼吸已经完全停止,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又在下一秒被那无边的寒意冻结。
门,终于被拉开了一半。
昏黄摇曳的灯光,艰难地挤进门后的黑暗空间,勉强勾勒出一个轮廓。
一个女人的轮廓。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门口,面对着门内更深沉的黑暗。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那红色如此刺眼,如此不合时宜,在周围一片破败灰暗的背景中,像一大片泼洒开来的、尚未干涸的鲜血!裙子是那种老旧的款式,样式简单,布料看起来有些僵硬。
她的身形瘦削,肩膀微微下塌,一头长长的、乌黑的头发,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脖颈和大部分侧脸。
她没有动。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背对着电梯的方向,背对着陈默。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疯狂的静默。只有那盏老旧灯泡发出的、极其微弱的电流滋滋声,和门轴残余的、若有似无的呻吟在空气中飘荡。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体,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陈默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轰鸣,以及牙齿疯狂撞击发出的、细密的咯咯声。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陈默的视线死死钉在那片刺目的红色背影上,大脑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关上门!快关上电梯门!
就在他被这巨大的恐惧钉在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的时候,那个静止的、背对着他的红色身影,毫无征兆地,动了!
她的头,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姿态,开始向左转动。那动作生涩得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滞涩感。
乌黑的长发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向一侧滑落,露出了她一小部分侧脸。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石膏般的惨白。
她转头的角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接近能看清她正脸的程度……
陈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冻结!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短促而凄厉的嘶吼,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完全变了调!他猛地扑向电梯的控制面板,不再试图去按任何楼层按钮,而是疯狂地、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那个硕大的、鲜红的、印着两条门缝标记的关门键!
“砰!砰!砰!”他的手掌重重地、绝望地砸在冰冷的金属按钮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
仿佛回应着他濒死的挣扎,电梯内部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就在灯光明灭的瞬间,陈默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那个红色女人的头,似乎已经完全转了过来!一张模糊的、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孔,正对着电梯的方向!
“关上啊!关上!”陈默在心中疯狂地嘶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拍打关门键的手上。
终于!在灯光稳定下来的刹那,伴随着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机械运转声,那两扇沉重的金属门,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猛地向中间合拢!
“哐!”
一声沉闷的巨响!金属门严丝合缝地关上了!将那一片破败的走廊,那昏黄摇曳的灯光,那腐朽的气味,还有……那个穿着血红连衣裙的、恐怖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电梯轿厢内,重新只剩下惨白的灯光和陈默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整个人瘫软下去,顺着冰冷的金属内壁滑坐到地上,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早已将全身浸透,冰冷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他双手抱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腐朽气息,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颤抖。
电梯,再次动了。
这一次,是向下。
失重感传来,钢缆绞动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低沉的嗡鸣。液晶显示屏上,混乱的雪花消失了,楼层数字开始清晰地跳动:12……11……10……9……
下降的速度平稳而快速。数字的每一次变化,都像一针微弱的强心剂,注入陈默濒临崩溃的心脏。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还在无法抑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刚才那地狱般的十几秒,像一个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当数字跳到“1”时,“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再次平稳地向两侧滑开。
外面,是灯火通明、铺着光洁大理石地砖的一楼大堂。柔和的背景音乐在空气中流淌,前台后面坐着正在打瞌睡的年轻保安小张。一切都如此熟悉,如此正常,仿佛刚才那场恐怖的经历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陈默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电梯里爬了出来。双脚踩在坚实、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那真实的触感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地呼吸着大堂里带着消毒水和香薰味道的空气,试图驱散肺腑里残留的那股腐朽阴冷的气息。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着,双腿软得像面条,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保安小张被这边的动静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过来。当他看清陈默那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的模样时,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跑了过来。
“陈哥?陈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小张的声音带着关切和惊讶。
陈默抬起头,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里面充满了尚未褪去的巨大恐惧。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指向身后那部刚刚合拢了门的电梯。
“电……电梯……”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13……13楼!那个女人!红色的衣服!她……她在那里!”他的语无伦次,眼神里是货真价实的惊魂未定。
小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部电梯,又转过头,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困惑、甚至带着点莫名其妙的表情。“13楼?女人?红色的衣服?”他挠了挠头,眉头紧紧皱起,“陈哥,你是不是加班加太狠,眼花了?还是做噩梦了?我们这栋楼,根本就没有13楼啊!”
“不可能!”陈默猛地抓住小张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拔高,带着破音,“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电梯按钮亮着13!我上去了!那层楼破破烂烂的,像个鬼屋!就在我对面那扇门里!她穿着红裙子!她……她还转过来了!”他语速飞快,颠三倒四,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小张被他抓得生疼,看着陈默那完全失态的样子,脸上的困惑更深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陈哥,冷静点,冷静点!”他试图安抚陈默,“我们这楼,从设计图纸开始,就没有13楼。12楼上面,直接就是设备层和天台了。真的!所有电梯的按钮,最高只到12!哪来的13楼按钮?”他语气肯定,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常识感。
“按钮……按钮真的亮了!红的!”陈默固执地低吼,但语气里已经有了一丝动摇。小张那笃定而困惑的眼神,像一盆冷水,浇在他被恐惧烧得滚烫的神经上。
“肯定是你看错了,或者按钮接触不良,灯串了。”小张拍着陈默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至于你说的什么破破烂烂的楼层,穿红衣服的女人……陈哥,你肯定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啊?”
小张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破了陈默心中那因恐惧而鼓胀的气球。理智开始艰难地回笼。是啊,怎么可能有13楼?物业从来没说过……自己在这栋楼里工作了几年,也从未听说过……难道……真的是自己加班过度,精神恍惚,产生了如此逼真的幻觉?那腐朽的气味,那冰冷的触感,那清晰的脚步声……难道都是大脑捏造出来的?
他慢慢地松开了抓着小张胳膊的手,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里的狂乱和恐惧稍稍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劫后余生的疲惫和茫然。
“也……也许是吧……”他喃喃地说,声音低哑无力。他扶着墙壁,慢慢站直身体,双腿依旧发软。他不敢再看那部电梯,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回到那个有灯光、有人的、安全的出租屋。
“谢谢……张……我……我先走了……”陈默的声音依旧在抖,他勉强对小张点了点头,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挪,踉踉跄跄地朝着大楼的旋转玻璃门走去。背影在明亮的大堂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而狼狈。
小张看着陈默失魂落魄地消失在玻璃门外,站在原地,脸上那点困惑和怜悯慢慢褪去。他若有所思地回头,再次看向那部电梯。电梯静静地停在一楼,指示灯正常。他走到前台,拿起内线电话,熟练地拨通了一个短号。
“喂,王师傅?嗯,是我,小张。刚才……22楼那个经常加班的陈默,下来了,状态很不对劲……”小张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大堂,“……他说他看到了13楼按钮,还说上去了,看到了穿红衣服的女人……对,吓得不轻……嗯,我知道……我会留意的……好,好,明白。”他放下电话,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位于城市边缘、租金低廉的出租屋的。一路上,夜风冰冷,吹在他被冷汗湿透的衬衫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路灯的光线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每一道树影的晃动,每一个街角暗处的轮廓,都让他心惊肉跳,疑神疑鬼,总觉得那片刺目的红色会从任何一个阴影里飘出来。他几乎是跑着冲进楼道,冲进电梯(这次他死死盯着按钮板,确认只有1到8楼),直到用颤抖的手拧开自己租住的那间小屋的门锁,反锁好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冲进狭小的卫生间,打开淋浴喷头,让滚烫的热水冲刷着冰冷的身体。热水烫得皮肤发红,却丝毫无法驱散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那破败走廊的景象,那腐朽的气味,尤其是……那道虚掩的门缝后,那个穿着血红色连衣裙、缓缓转头的背影……如同最顽固的病毒,深深扎根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挥之不去。
“幻觉……一定是幻觉……”他闭着眼,任凭水流冲刷着脸颊,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重复。小张那笃定的话语,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没有13楼……没有红衣服的女人……是太累了……”他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但身体深处那无法控制的战栗,却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自欺欺人。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强迫自己像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上班族一样生活。他按时打卡,处理邮件,参加会议,和同事讨论方案。只是,他眼底的阴影更深了,脸色也始终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他变得异常沉默,几乎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他不敢再加班到深夜,无论工作是否完成,一到下班时间,他就如同惊弓之鸟,第一个冲出办公室。他避开了所有靠近电梯厅的路线,宁愿绕远路去走楼梯——尽管每次踏入那光线不足、回声清晰的楼梯间,他都会感到一阵心悸。
他特意去物业办公室,找到了那位资历最老的维修工王师傅。王师傅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平时沉默寡言,但据说在这栋楼建成时就在这里工作了。
“王师傅,跟您打听个事儿。”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但声音还是有些发紧,“咱们这栋楼……以前,真的从来没有过13楼吗?”
王师傅正在整理一捆杂乱的旧电线,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那双看惯了岁月风霜的眼睛,平静无波地扫过陈默略显紧张的脸,然后低下头,继续手上的活计,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没有。图纸上就没有。12楼上面就是设备层,放空调主机和管道的,从来不是给人用的地方。”他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半秒,又补充了一句,“年轻人,别胡思乱想。楼里人多眼杂,有时候是自己吓自己。”
王师傅的话和小张如出一辙,语气甚至更加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陈默张了张嘴,还想问点什么,比如设备层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可能……但他看着王师傅那副“问题到此为止”的表情,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他道了声谢,有些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