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楚氏养老院三楼。
晨雾未散,走廊尽头的灯光泛着冷白,像一具尸体的呼吸,微弱而规律。
阿松推着清洁车缓缓前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他穿着崭新的保洁制服,袖口还带着出厂折痕——这是昨晚从殡仪馆偷换来的工牌,伪造身份的最后一步。
他停在307病房门前,门牌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符纸,写着“静养勿扰”。里面躺着楚怀瑾的乳母,楚嬷嬷——那个唯一知晓他童年被注射“觉醒剂”的女人。
阿松轻轻推开房门。屋内药味浓重,窗帘半掩,光线斜切进昏暗的空间。楚嬷嬷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右手紧攥着一支空注射器,指节发白,仿佛那是她生命的锚点。床头药单夹在铁架上,写着:“安宁素强化型,每日一剂,18:00执行。”
他走近,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落地。就在他伸手去取药单时,老人突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不该烧的……血脉不能断……”
阿松僵住,心跳几乎停滞。几秒后,她又沉入昏睡,仿佛刚才只是梦呓。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迅速揭下药单标签。背面,一行极小的批号浮现:ct-07-Ω-931。
他瞳孔一缩。这不是医院通用编码。他迅速拍照上传,低声道:“小蝉,查这个编号。”
——地下指挥所,十分钟后。
投影屏上,数据库疯狂滚动。小蝉坐在终端前,双目如鹰隼扫视数据流。她手指翻飞,调出“裁决庭”内部药剂档案库——那是她曾被迫记录的黑暗账本。突然,屏幕定格。
【ct-07-Ω系列:‘记忆锁’仪式专用药剂,代号‘安宁素’,功能:激活神经共振通道,引导意识剥离。警告:连续使用超三日将导致永久性人格解离。】
“找到了。”小蝉声音冷得像冰,手指却突然顿住,指尖放大批号末尾的模糊印记,“等等,这里有个私印——是楚嬷嬷的梅花纹,她当年在裁决庭当医工时,所有经手药剂都会盖这个印。”
苏晚凑近屏幕,瞳孔骤缩:“你的意思是,这药剂是她自己配的?”
“不止。”小蝉调出药剂成分表,红框标出一项异常物质,“这里加了‘逆魂草’提取物,按裁决庭的配方,这会中和‘记忆锁’的效果,反而能记录使用者的神经信号——她在反向收集‘夜尊’的意识碎片!”
林默站在屏幕前,掌心贴着那张药单,闭目凝神。他催动刚解锁的“吞噬吸收·记忆回响(进阶)”,意识如细丝般探入纸面残留的指纹信息。刹那间,画面闪现——
昏暗的房间,楚嬷嬷颤抖着将注射器交给一名白大褂护士。护士胸牌边缘露出半个“芸”字,正是楚嬷嬷远房侄女楚芸,去年刚进裁决庭医疗组。背景传来机械合成音:“容器焚毁,启动备用协议。血脉链路转移至b-09,倒计时72小时。”
画面末尾,楚嬷嬷悄悄将一枚微型芯片塞进注射器推杆——那芯片的纹路,与阿松今早戴的通讯器完全一致。
林默猛地睁眼,额角渗出冷汗,双眼瞬间失焦——能力反噬,失明开始了。但他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
“她在给我们传信。”他声音低沉,却如惊雷炸响,“b-09不是备用容器编号,是楚芸的工号。楚嬷嬷故意让她把‘假安宁素’送进裁决庭,还把监听芯片藏在里面。”
苏晚快步上前扶住他:“那她刚才的梦呓……”
“是说给门外的人听的。”林默咬牙,“走廊里有裁决庭的眼线,她得装得像个被操控的‘活体计时器’。这场棋,她比我们先落子。”
——中午十二点,殡仪馆焚化炉控制室。
高温警报灯闪烁,监控屏上回放着昨夜焚化全过程。阿松调出温度曲线,指着峰值:“炉温1200度,持续47分钟,按标准,有机物完全碳化,骨灰成粉。”
他本该松一口气。可林默的目光却死死盯在监控角落——焚化进行到30分钟时,炉温曲线突然出现一个陡峭低谷,从1200度骤降到800度,随后又迅速回升。
“有人中途开了炉门。”林默声音冷得刺骨,手指点向画面角落一个模糊黑影,“穿防护服的是裁决庭的人,但他手里的磁力扫仪,是楚嬷嬷上周‘遗失’的那台——扫仪里的芯片被换过,只会对她提前放进去的‘假记忆碎片’有反应。”
阿松放大画面,果然看见扫仪屏幕上闪过的“容器定位”,正是楚嬷嬷故意泄露的沈清棠旧居地址。
“她早就算到裁决庭会来查。”苏晚冷笑,“那枚微型芯片根本不是‘假记忆’,是定位器,跟着那个工作人员回了裁决庭临时据点。”
林默缓缓握紧拳头,脑海中闪过楚嬷嬷紧攥注射器的手——指节发白不是因为恐惧,是在掐算时间,等着他们发现这些线索。
他抬头望向窗外,阳光刺破云层,洒在殡仪馆外那片荒芜的沈家祖坟上。风卷起灰烬,如同亡魂低语。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那就让他们继续追着假线索跑。等楚嬷嬷把裁决庭的核心据点标出来,我们再收网。”
他不知道的是,养老院307病房里,楚嬷嬷缓缓睁开眼,指尖摩挲着枕下一枚青铜哨——哨身刻着“芸”字,是楚芸小时候送她的礼物。她轻轻吹了一声,哨音极细,只有床底的通讯器能接收:“芸丫头,把‘假定位’往静园方向引,那里有我们要的东西。”
下午三点,市立医院神经科。
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刺鼻,像一层无形的膜裹在呼吸之上。林默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伪造的实习医生工牌,脚步沉稳地走向307病房。
门牌上贴着“小芽,7岁,癫痫持续状态”的标签,字迹潦草,仿佛连医生都不愿多看一眼这个被遗忘的病例。
他推门而入。病床上的小女孩闭着眼,手腕上连着脑波监测仪,绿色曲线在屏幕上规律跳动。可每当接近整点,那波形就会突兀地扭曲一次,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引着,共振出诡异的频率。
林默站在床边,指尖轻触玉戒——那是从老井边那口枯井里拓印下来的祭纹复制品,据说是沈家祖传的“引魂信物”。他深吸一口气,悄然开启“末眼”。
视野骤然变暗。无数死亡残影在病房中闪现:穿黑袍的男人跪在铜钟前,额头渗血;火光中,一具棺材被抬入地窖;还有个女人的背影,抱着孩子站在雨中,口中呢喃着听不清的咒语……
但最清晰的,是那道脑波图上的异常峰值——每一次跳动,都与沈家地窖深处的铜钟共鸣完全同步。这不是巧合,是链接。小芽的意识,正被某种古老仪式远程锚定。
“你也是‘容器’之一……”林默低声呢喃,正要催动能力,手腕却突然被轻轻攥住。
小芽睁着眼,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分昏迷的样子?她飞快地将一个纸团塞进林默掌心,又迅速闭眼,脑波曲线立刻恢复“癫痫”状态,仿佛刚才的清醒只是错觉。
林默攥紧纸团,指尖展开——纸上用铅笔写着“鼎底有孔,藏反咒”,字迹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他心头一震,突然想起沈家族谱里的记载:“沈家旁支,掌祭器修护,传‘反魂咒’。”小芽是沈家三房的远亲,当年她父母为保护祭器被裁决庭杀害,她一直装病躲在医院,就是为了等有人发现仪式的秘密。
他将仿制玉戒缓缓贴上小芽的手腕,故意露出纸团边缘——小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反”字,林默立刻会意,将原本要植入的“沈清棠哭灵”幻象,换成了小芽教过的“反魂咒”音节。
刹那间,监测仪猛地爆发出尖锐警报!小芽的脑波骤然飙升,波形图炸成一片雪白,却在混乱中浮现出一串规律的波纹——正是“反魂咒”的频率。林默的末眼捕捉到关键画面:幽深地窖,铜钟高悬,钟声将响未响之际,一只枯瘦的手(正是楚芸的手)猛然拍向钟面,钟鸣戛然而止!灰尘簌簌落下,仪式的时间轴,被硬生生掐断了一瞬。
成功了。林默迅速撤回能力,冷汗已浸透后背。反噬如期而至——视线模糊,双腿发软,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
“你们以为在钓鱼?”他低语,“可鱼线那头,拴着的是我们早就备好的钩。”
傍晚七点,地下指挥所。
灯光昏黄,空气里弥漫着电子设备运转的焦味。苏晚站在主控台前,指尖快速滑动屏幕,将小芽的脑波数据与沈家地窖的钟声记录并列比对。结果令人窒息:误差仅4.3秒。
“这不是巧合,是同步。”她声音冷冽,突然指向屏幕角落,“楚芸传回来的监听数据——‘夜尊’以为小芽被他们操控,已经下令把楚嬷嬷转移到三房地窖,今晚十二点启动最终仪式。”
“三房地窖是假的。”林默掏出小芽的纸团,“小芽说的‘鼎’,在静园地下密室,那里才是真正的仪式地点。楚嬷嬷故意让楚芸泄露‘三房地窖’的消息,就是为了引裁决庭的主力过去。”
就在这时,加密频道响起楚芸的密报,声音压得极低:“嬷嬷让我传信,静园密室的青铜鼎里,藏着当年裁决庭杀害沈家主脉的录音,只要用‘反魂咒’激活,就能让全城的通讯器接收到。”
林默站在监控屏前,画面中,楚嬷嬷被两名黑衣人抬上一辆无标识的医疗车。她的无名指微微颤动,比出一个“三”——不是指三房地窖,是指“午夜三点”,那时裁决庭的主力都在三房地窖待命,静园只有少量守卫,是激活录音的最佳时机。
“他们要把她送到‘三房地窖’去完成最终仪式!”林默故意提高声音,对着通讯器说,“我们必须去阻止,保护楚嬷嬷!”
苏晚立刻会意,配合着皱眉:“可我们已经烧了空棺,他们应该知道计划暴露。”
“不。”林默冷笑,对着通讯器“泄露”计划,“他们不是去完成仪式——是去等我们送‘容器’上门。那就如他们所愿,我带沈清棠去三房地窖,你们去静园接应楚嬷嬷。”
说完,他按下手机签到按钮,系统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第四十二次签到,解锁能力:吞噬吸收·记忆回响(融合态)——可短暂操控他人神经反射,代价:每次使用后全身抽搐10分钟。】
林默闭眼,感受着新能力在体内苏醒的灼热感。他知道,通讯器那头的裁决庭眼线,已经把“计划”传了回去。
“今晚,我们不烧棺。”他睁开眼,目光如刀,“我们送‘夜尊’一份让他身败名裂的活祭。”
窗外,一辆黑色商务车正驶向城郊,车顶贴着“怀瑾慈善”标志,阳光斜照,映出刺目的反光。副驾座上,楚嬷嬷缓缓睁开眼,嘴角上扬——她听见了林默的“计划”,也知道楚芸已经在静园的青铜鼎旁,等着午夜三点的到来。
深夜十一点,沈家三房地窖。
老井拄着拐杖,站在封死的砖墙前,喘息沉重。他抬起枯瘦的手,用力撬动第一块青砖。“咔”的一声,尘土飞扬。砖后,露出一座石台,上刻三个深陷血痕的字——祭魂位。
他颤抖的手指缓缓指向角落,那里静静立着一口青铜鼎,鼎身斑驳,刻满扭曲符文。但他没有去碰鼎,反而从怀里掏出一枚梅花纹银簪——正是楚嬷嬷的私印簪,对着空气低语:“夫人,三房地窖的裁决庭守卫已经到位,静园那边……”
“静园那边,我已经准备好了。”楚芸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她手里拿着一个录音器,“嬷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三房地窖的通风口连接着裁决庭的通讯塔,等午夜三点,你把录音放出去,就能和静园的鼎声同步。”
老井接过录音器,眼眶发红:“当年若不是夫人救我,我早就死在裁决庭的牢里了。这次,定要让他们为当年的罪行付出代价。”
他轻轻抚摸着青铜鼎的纹路,突然笑了——这口鼎不是祭器,是沈家祖传的“扩音鼎”,只要将录音器放进鼎底的孔里,声音就能通过通风口传到通讯塔,再扩散到全城。
而此刻,三房地窖外,林默正带着“沈清棠”(阿松假扮的)走向入口,故意让裁决庭的监控拍到。他知道,午夜三点一到,这里的守卫会忙着“抓容器”,老井就能顺利启动录音;而静园那边,楚嬷嬷会挣脱束缚,和小芽一起激活青铜鼎的“反魂咒”,让裁决庭的仪式彻底崩溃。
风从地窖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泥土的腥味。老井看了一眼怀表——还差十分钟到三点。他握紧录音器,等待着那个让真相大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