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的将军府浸在温柔的夜色里。
楚清瑶陪着程明远去院中小坐,楚母在正厅收拾茶具,楚将军则与景淮初说了几句边关的事,便各自散去。
楚清颜提着盏绘着桃花纹的红灯笼,缓步走回自己的小院。
楚清颜把灯笼挂在廊下的钩子上,转身从竹柜里取出白天从琳琅阁带回的嫁衣布料——霞姿月韵锦摊在竹桌上,绯红与月白的渐变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边角绣着的细碎石榴花还沾着银线的亮。
烟霞色的罗绮搭在椅背上,风一吹,便轻轻晃动,像天边的晚霞落在了衣料上。
楚清颜指尖拂过锦缎,心里满是欢喜,忍不住想着大婚当日穿在身上的模样,嘴角悄悄弯起。
“在看嫁衣布料?”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楚清颜回头,见景淮初正站在灯笼光里,墨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手里还拿着个浅棕色的木盒,眼底满是笑意。
“你怎么来了?”楚清颜起身,快步迎上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袖口,带着夜露的微凉:“爹爹没留你多坐会儿?”
“跟岳父聊了些边关的事,知道你定在这儿收拾布料,便过来了。”景淮初跟着她走到廊下,把手里的木盒递过去:“给你的,打开看看。”
楚清颜接过木盒,入手轻却扎实,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熏香漫出来——里面铺着层月白绒布,放着几张素笺,上面是头冠的设计图。
图纸上的头冠并非京中常见的繁复样式,主体是银质的流云纹,顶端缀着三颗圆润的珍珠,两侧垂着细巧的银链,链尾挂着小小的桃花纹银饰,与嫁衣上的桃花花纹正好呼应。
“这是……大婚的头冠?”楚清颜拿起图纸,指尖轻轻拂过流云纹,眼底满是惊喜:“你什么时候让人做的?我还想着过几日跟若瑄姐商量首饰的事呢。”
“在京城时就托宫里的绣娘设计了。”景淮初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声音温柔:“知道你不爱那些缀满珠翠的繁复样式,特意让绣娘简化了纹样,用了流云和桃花,桃花是你喜欢的,而流云跟你绣的玉带呼应。”
景淮初说着,从木盒里取出一小块银料,上面刻着缩小版的桃花银饰:“绣娘说这银饰会用雪花银打造,打磨得光滑些,不会硌到你。
头冠已经在赶制了,等做好了,我让人直接送到京城的石榴园府邸,省得你来回带麻烦。”
楚清颜捏着那块银饰,指尖触到冰凉却细腻的金属,心里暖得发烫。
楚清颜原本以为这些琐事要自己操心,却没想到景淮初早已考虑周全,连她不爱繁复的性子都记在心里。
她抬头看向他,眼底盛着灯光,亮得像星星:“谢谢你,景淮初。
这头冠我很喜欢,比京中那些贵女的头冠都好看。”
“你喜欢就好。”景淮初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沾着的一片花瓣,指尖蹭过她的耳尖,带着温热的触感:“明日我让人把程公子带来的铜料样品送到兵部造办处,让工匠试试能不能用在了望塔的滑轮上。
若可行,往后就能批量采买江南的铜料,你也不用再为这事费心。”
楚清颜点点头,忽然想起白天没来得及说的事,便拉着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对了,京城的石榴园府邸,你说要不要跟皇上请旨,改名叫‘镇国将军府’?
爹爹一辈子守着边关,若能有这么一处府邸,也算是朝廷对他的认可,往后我和你在京中,也能让爹爹更安心。”
景淮初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赞许的神色。
他知道楚清颜虽爽朗,却极重家族情谊,这事不仅是为楚将军着想,更是想让楚家在京中多一份体面。
景淮初握住初清颜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声音沉稳:“你考虑得很周全。
只是这事得跟父皇奏请,毕竟府邸改名关乎规制,我明日就写折子,把你的心意跟父皇说明——父皇向来认可岳父的忠勇,想来不会驳回。”
“真的吗?”楚清颜眼睛一亮:“若能改成‘镇国将军府’,爹爹肯定很高兴。
去年还跟我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边关安稳,楚家能对得起朝廷的信任。”
“会如你所愿的。”景淮初笑着点头,目光落在竹桌上的嫁衣布料上:“这就是你在琳琅阁选的布料?我看看。”
楚清颜连忙把霞姿月韵锦展开,铺在竹桌上,指着上面的纹样:“你看,这是霞姿月韵锦,做嫁衣的裙摆,走动时颜色会变。
而这烟霞罗做披风,风一吹像烟霞一样,还有这月白杭绸做里衣,贴身穿舒服。
我还让若瑄姐留了些银线,在袖口绣流云纹,跟你腰带上的一样。”
景淮初俯身看着,指尖拂过锦缎上的桃花:“这桃花绣得真好看,是谁的手艺?”
“是琳琅阁的绣娘,若瑄姐说她最擅长绣花草,我便让她多绣了些桃花。”楚清颜说着,拿起烟霞罗搭在身上,对着灯笼光转了转,“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大婚当日我穿这个,会不会太素了?”
“不素。”景淮初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烟霞色衬得你肤色更白,加上银线的流云纹,既喜庆又雅致,比那些大红大绿的好看多了。”
说完后,景淮初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等大婚那日,你站在皇子府的桃树下,穿着这身嫁衣,定是京中最好看的新娘。”
楚清颜被他说得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却忍不住把脸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松墨香,心里满是踏实。
夜色渐深,景淮初轻声道:“不早了,我该回竹院了,明日还要写折子给父皇,还要安排铜料的事。”
楚清颜点点头,却没松开他的手,指尖轻轻攥着他的袖口。
景淮初看着她眼底的不舍,心里一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楚清颜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连呼吸都沾着他身上的暖意。
“别不舍。”景淮初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再过几日,我们就能一起去京城,住进石榴园府邸,到时候天天都能见面。”
楚清颜在他怀里点点头,声音带着点闷闷的:“我知道,就是……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景淮初低笑一声,松开她,伸手替她理好耳边的碎发:“快了,下月十六就是大婚的日子,很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拿起桌上的木盒,又看了眼竹桌上的嫁衣布料,眼底满是笑意:“好好收着布料,别让灰尘沾了,我回竹院了。”
楚清颜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灯笼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与石板路的阴影融在一起。
楚清颜站在原地,手里还留着他拥抱时的温度,低头看了眼竹桌上的嫁衣布料,又摸了摸怀里的头冠设计图,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楚清颜转身回屋,把嫁衣布料小心地叠好,放进樟木箱里,又将头冠设计图和那块银饰放在梳妆台上,借着灯光看了又看。
竹院那边,景淮初回到住处,立刻取来笔墨纸砚,坐在桌前开始写折子。
他在折子里细细说明楚将军的忠勇,以及楚清颜想将石榴园府邸改名“镇国将军府”的心意,字里行间满是恳切。
写完后,景淮初又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将折子放进信封,准备明日一早让人送进宫。
景淮初看着桌上的信封,又想起楚清颜穿着烟霞罗的模样,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
夜色渐浓,将军府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楚清颜院中的红灯笼和景淮初竹院的烛火,还亮着微弱却坚定的光,像两颗心,在夜色里彼此呼应,盼着即将到来的婚期,盼着永远的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