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秋,襄阳州牧府。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挣扎着掠过飞檐,终被浓重的暮色与药味吞噬。
内室之中,刘表的手无力地垂落,那双曾洞察乱世、也曾优柔寡断的眼眸,彻底失去了神采。
荆州的天,塌了。
蔡夫人压抑的哭声成了信号,蔡瑁与张允对视一眼,眼中没有悲戚,只有如释重负和迫不及待的野心。
“速请二公子!不,是请州牧大人!”蔡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权力即将到手时的兴奋。
他旋即脸色一沉,对心腹厉声道:“封锁消息!尤其是绝不能让大公子和……新野那边知道!”
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这人心浮动的时刻。
州牧府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医者,趁着夜色,将一枚蜡丸塞给了在府外接应的家仆。他是蒯越暗中安排的人。
与此同时,一位名叫霍峻的年轻军侯,值夜时察觉城防异动,蔡瑁亲信频繁调动,心知有变。
他素来敬佩刘备仁德,厌恶蔡瑁专权,当机立断,假借巡哨之名,带着几名生死弟兄,悄然缒城而下,快马加鞭,直奔新野。
新野,左将军府。
夜已深沉,林凡与诸葛亮却同时心有所感,步出室外,仰观天象。只见代表荆州方向的帝星骤然黯淡,摇摇欲坠,周边更有黑气侵扰。
“星陨西方……”诸葛亮羽扇微顿,语气沉凝,“刘景升,只怕就在今夜了。”
林凡点头,他的感知更为直接,天地间一股属于刘表的“气运”正在飞速消散。“蔡瑁必会秘不发丧,抢先布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亲卫引着两人疾步而来。一是蒯越家仆,呈上蜡丸;二是风尘仆仆、甲胄染尘的霍峻。
蜡丸中蒯越的亲笔信只有寥寥数字:“州牧已薨,蔡张欲降,速图之。”
霍峻则单膝跪地,声音沙哑却坚定:“末将霍峻,拜见皇叔,二位军师!刘荆州已故,蔡瑁、张允封锁消息,欲立刘琮,献州降曹!末将特来报信,愿效死力!”
证据确凿,最后一丝侥幸也已破灭。
刘备身躯一震,虽早有预料,但听闻刘表真的去世,想起昔日收留之恩,仍不免悲从中来,泪湿衣襟。他扶起霍峻:“将军冒险来投,忠义可嘉,备铭感五内!”
此刻,非是悲伤之时。诸葛亮立刻展现出其雷厉风行的一面:
“主公,蔡瑁秘不发丧,意在争取时间,联络曹操,并防范我等与大公子。我等必须抢在其前!”
“第一,即刻发布讣告,公告荆州,刘州牧病逝,我等哀悼。同时,点明蔡瑁、张允勾结曹操,欲献州卖土之罪行!檄文亮已备好,即刻便可发出!”
“第二,立刻派人,不惜一切代价,突破蔡瑁封锁,接应江夏刘琦公子!他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有大义名分在手!”
“第三,整合军马,准备迎战!蔡瑁为绝后患,必会发兵来攻!”
命令一条条发出,整个新野如同一张骤然拉满的弓,紧张而有序地运转起来。
林凡补充道:“霍峻将军熟悉襄阳布防,可助云长将军完善防御。此外,我亲自走一趟江夏,确保刘琦公子能安全抵达。” 他深知,刘琦是这盘棋上关键的一子,不容有失。
刘备紧紧握住林凡和诸葛亮的手,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一切……就拜托二位军师了!”
次日,就在蔡瑁等人还在密室中与曹操使者密议投降细节时,新野发布的讣告与讨逆檄文,已如同插上翅膀,迅速传遍荆襄各地!
“刘州牧忧国成疾,不幸薨逝!然蔡瑁、张允,不思报国,反欲挟幼主,献土于国贼曹操!其行可诛,其心可戮!”
“左将军刘备,奉衣带诏讨贼,今承刘州牧遗志,联合大公子刘琦,誓保荆襄,绝不降曹!”
这檄文如同惊雷,炸响在荆襄上空。无数原本就对蔡瑁不满的官吏、军将、士人,闻讯纷纷而动。有人暗中收拾行装,准备投奔新野;有人开始串联,准备在内部响应;更多的人,则在观望,看刘备与刘琦,能否扛起这面抗曹的大旗。
而林凡,已化作一道清风,消失在前往江夏的路上。
襄阳城内,蔡瑁看到檄文,气得暴跳如雷,一剑劈碎了案几:“刘备!安敢如此!传令,点齐兵马,我要亲征新野,将刘备碎尸万段!”
张允急忙劝阻:“德珪(蔡瑁字)息怒!如今刘备已抢先一步,占据大义名分。当务之急,是立刻让二公子正式继位,然后火速派遣使者,迎接曹公大军南下!只要曹操大军一到,刘备不过是螳臂当车!”
蔡瑁强行压下怒火,知道张允所言在理,咬牙切齿道:“好!就依你言!立刻让琮儿继位,派出使者!同时,给我盯死江夏,绝不能让刘琦跑了!”
星陨襄阳,忠奸立判。荆襄大地,彻底陷入了分裂与战前的死寂。一方是仓促继位、根基虚浮的刘琮(蔡瑁集团),急于引外力稳固统治;另一方是高举义旗、汇聚人心的刘备与刘琦,准备为生存和信念而战。
时代的洪流,以刘表的死亡为界,汹涌地冲向了下一个不可预知的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