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我们才刚见面,你就又要走了么?听说这次云州战场特别凶……各州的顶尖选手都会现身,哥,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陆离微微一怔,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终是缓声道:
“无妨,危险的对手,我能避则避。这一战,我不争最核心的仙山,外围的,问题应不大。”
听到这话,萧鱼猛地点了点头,强忍着眼泪挤出一抹微笑。
“好……哥哥就去最边缘的仙山。遇到危险就跑,不要硬拼,不要逞强。”
“这是你当初教我的,你说,只要活着,就还有选择。”
她一字一句复述着。
陆离静静看着她,良久,正欲继续说话,胸口却猛然一震,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利刃刺入心脏。
他眼前骤然一阵恍惚。
“萧鱼,你……”
话未说完,他的瞳孔已悄然收缩。
他看到,萧鱼的身影竟在缓缓变得模糊。
不是幻觉,也不是目光不清,而是一种极其真实的朦胧感,就像她的身形正在一点点从这个世界褪色。
她的脸,她的衣角,她的一缕发丝……都像是被某种透明的力量抽离,淡化。
“怎么了,哥?”
萧鱼疑惑地抬头望向他,眼中仍是纯净无瑕的担忧。
陆离面无表情,心中却已起了惊涛骇浪。
他闭目,再睁开,依旧模糊。
他调动神识探查,仍是模糊。
不仅视觉,就连神识也无法捕捉她的真实轮廓,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帷幕正缓缓降临在萧鱼的身上,将她从他的世界中剥离。
“这是什么?”
陆离心中骇然,“她的存在……正在一点点被抹除?”
这种感知极为清晰,却也极为诡异。
再这样下去,也许十年,不,也许更短,她就会彻底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陆离脑中念头翻涌,却面色如常,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平稳道:
“鱼儿,你先出去,我还有些准备要做。”
“哥,你……”
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懂事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走出洞府的瞬间,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依依不舍。
直至萧鱼的身影消失,陆离脸上的平静,已渐渐裂开了一道缝隙。
为什么?
刚刚一瞬间,萧鱼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离二话不说,袖袍一挥,灵狐瞬间现形,被他从灵兽袋中拘出。
“灵狐。”
他神色冷峻,声音低沉而压抑:
“方才那少女,你看她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她的身影,开始模糊了?”
“像是……要慢慢从眼前消失那样。”
灵狐怔住了,狐耳轻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模糊?”
她眨了眨眼,满脸惊疑,“没有啊,主人……我看她很清楚啊,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她也知道陆离从不无的放矢,哪怕是一丝神识波动,也必有缘由。
她连忙低下头,认真思索,耳朵耷拉着,一脸忐忑:
“我真的没有那种感觉啊……是不是,主人您最近太累了?”
陆离没有回应,面色却更沉了几分。
他抬手,五指掐诀,直接探入灵狐识海,抽取了她方才见到萧鱼的全部记忆。
灵狐轻轻一颤,不敢反抗,只是本能地低头顺从。
片刻后,陆离的神识回收。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在记忆画面中看到的“萧鱼”,居然同样是模糊的。
那是一种极为真实、细致、难以言喻的模糊之感!
就像一幅正在褪色的画卷。
但灵狐的情绪却完全正常,她没有任何异样,仿佛看见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萧鱼。
陆离缓缓收回手,沉默了很久。
良久,他喃喃低语:
“……难道说……这世上,只有我,能看见她在变得模糊?哪怕是在别人的记忆中看到,也在同样开始变得模糊?”
一股森冷寒意,从脊背直窜天灵。
他把灵狐重新收入灵兽袋中,起身踱步,脑中飞速回忆与萧鱼最近几次的接触。
多年后再次见到萧鱼,是在十万大山,自己从沧海老人手中救下她。
那时候,萧鱼清晰如常,没有半点模糊的迹象。
然后,就是今日。
其中唯一出现过的诡异变故,便是“序列”!
“萧鱼说,那个‘序列’,带走了俞妙妙,带走了方瑶,唯独没有带走她。”
“为什么?”
“当时,我在想,那‘序列’,或许只对大族子弟感兴趣,不屑于对萧鱼出手……
但是阳狮宗一战,此人出手分明是毫无顾忌的滥杀之辈,不会留下活口……”
陆离心跳加快,喉咙发紧。
“难道是……那怪物根本就看不见她!”
他忽然意识到,萧鱼不是被放过的,有没有可能,是‘序列’,看不到她?
“那我现在身上发生的异变……是不是也代表着我在朝那个方向走去?”
陆离猛地抬头,眼神阴冷如刀锋:
“我……是不是也被‘感染’了?”
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悄然爬上心头。
陆离心思翻涌,立刻盘膝而坐,神识一遍遍扫过自身。
没有异常。
没有黑水的痕迹。
没有任何异种气息残留。
但他却并未松口气。
下一刻,他取出那枚由炼灵蛊包裹的天地灵魄。
灵魄在他掌心中轻轻颤了一下。
只是短短一瞬。
那是本能的躁动,带着犹疑与……警惕。
紧接着,却又迅速沉寂,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又仿佛陷入了迟疑之中。
陆离心中一沉,背脊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贴了一下,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落在虚空。
低声喃喃:
“难道……我真的已经不知不觉间,被感染了?正在变化成类似‘序列’的存在?”
“她……萧鱼,会不会正是因此,才被萧家老祖如此看重?”
“对‘序列’而言,她根本不存在?”
“而我,现在……也正在逐步失去,感知她的能力?”
声音落下时,他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那种平静,是被逼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明知毒已经入骨的人,仍要装作无事发生,只为能多撑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