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沈博文刚刚以课业老师的身份入国子监。
沈家,也确实是书香世家,只不过这个书香世家,如今背后靠着的乃是当今皇后与太子。
至于师母得遇的妇人,应该就是沈博文的妻子,上次他在街上遇到的那个沈夫人。生下的孩子便是沈家长孙沈明之。但棘手的是,沈明之已有婚配,且婚期近在咫尺,正是年底。
这事,萧祈年并未打算欺瞒董刘氏。
“已、已有婚配?”来时路上,董刘氏也曾想过对方会不会早就成亲了,可不真正的走这一趟,她心里一辈子都不踏实。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既如此——”
董刘氏将那枚尚未来得及收起的玉佩搁在一旁的案上:“还请殿下代为出面,退了这门婚事吧。”
董刘氏的性子,萧祈年多少是有些了解的,这是一个外柔内刚、心有主意的妇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董刘氏选择退掉这一亲事。
“好。”萧祈年应了下来,随后道:“师母千里迢迢而来一定累了,这几日不如就在孤府上歇下。待那边有了结果,再回董家村不迟。”
虽说董刘氏对于萧祈年执意唤自己“师母”这件事心有不适,但人家说的没错,来都来了,没道理不把事情办妥。
思及此,她应下了。
见董刘氏点头,萧祈年便让何钧平将母女俩领去府上的客房暂住
这母女俩一走,江晚才说出心中疑惑:“她说的沈夫人,与我认识的那个沈夫人,可是同一个人?”
依董刘氏所言,当初她所遇到的沈夫人应是一位知恩图报、善解人意的女子,可与那在大街上穿金戴银、飞横跋扈的判若两人。
萧祈年自然第一时间就听懂了江晚话中的意思,当即只是微微笑了笑:“这世间之人,或因家境变故,或因外力压抑,或因心病,或因时间,或因许许多多其他的原因,性情大变,这不难理解。”
江晚点头,这个观点她认可。
萧祈年低头饮了口茶,尚未咽下便闻门外又传来一道低弱的声音:
“那个,我……”
江晚和萧祈年同时抬首望去,竟是去而复返的董萼儿。
“还有事?”萧祈年淡声问了句,有师父那层关系在,董萼儿算是他的师妹,虽然这只是他们师兄妹的第一次见面。
“哦,没、没事。”董萼儿结结巴巴的摇着头,片刻后却又点了点头:“不,有事,有事的。”
说着,董萼儿便将拎在手中的包袱举起:“这、这是是我娘特意给王爷带的特产,都是我们那儿……”
董萼儿说话的声音本就不大,说着说着就越来越轻,越来越小,最后小到萧祈年和江晚都都听不大清了。好在,大体意思萧祈年是听懂了:
“且放着吧。”
既然是师母一番心意,他自不好驳回。
董萼儿顺手便将包袱搁到一旁的下人手上,而后惊慌失措似的头也不回逃了。相传面容如地狱恶鬼般丑陋的辰王,虽不至于,却还是有些吓人的。
董萼儿走后,萧祈年也不喝茶了。
“现在就去?”即使萧祈年没说,江晚也能猜到他要做什么去。
“嗯,现在就去。”说完,萧祈年将董刘氏留下的玉佩拿起,他得去一趟沈家,此事还是早些了了比较好。
至于沈家,说真的,他们与辰王素来走得不近。但因着太子的缘故,也算是自己人。再加上近日来沈堇妍和萧祈年这将定未定的婚事,其中关系就更不好说了。这不,当下人通报辰王到访时,沈家人甚至忘了前几日沈夫人被萧祈年一脚踹飞的事情,立刻迎了出来。
沈家花厅,沈博文亲自替辰王斟了杯茶后,满是歉意道:“前几日,我家夫人行事不周,给您添乱了,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萧祈年摆了摆手:“此次本王过来,并非为了此事。”
不是这个?
难道是因为堇妍?
就在沈博文心有计较时,萧祈年却直接取出了半枚玉佩,交到沈博文手中:“沈大祭酒可识得此玉佩?”
“这玉佩……”沈博文将玉佩置于手心,细细看了看,呼道:“这、这不是我沈家的传家玉佩吗?”
“传家玉佩?”萧祈年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没想到这玉佩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
“对。”沈博文肯定道:“这玉佩当有两个半枚,合二为一方为圆满。若老夫没记错的话,此玉佩应当是在当家主母,也就是我夫人手中。”
说到这里,沈博文忽然面露疑惑看向萧祈年:“辰王殿下又是从何处得来?”
“你不知?”萧祈年见沈博文那神色不似作伪,便想到当年那事,或许沈夫人并未与家人叙说过?
“知道什么?”
“沈夫人当年于城郊诞下沈公子时的情形,沈夫人未与大祭酒说明?”
“这个自然说过。”沈博文朗声道:“夫人难产,得方外高人相救才得以化险为夷,母子俱安。只是,次日当我再差人去寻时,高人已离开,不见其踪影。”
关乎此事,京城许多人家都知晓,沈博文也从不藏着掖着。
听到这里,萧祈年挑了挑眉:“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沈博文一头雾水,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萧祈年见此,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此玉佩也是旁人托我带过来的,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请沈夫人来一趟吧。”
很快,沈夫人就被请了过来。
只不过这一次,沈夫人收敛了脾性,许是上次之事被家中长辈及夫君训斥过,低调了许多。
“这、这玉佩……”果然,当沈夫人见到玉佩时,脸色微变。
“这玉佩乃我沈家传家之物,怎会到了旁人手中?”沈博文板着脸看着沈夫人,语气严肃。
“不,不是……”沈夫人看了沈博文一眼,犹豫着该如何开口。
一看这情形,萧祈年垂着眸摩挲着指腹。不管沈夫人是否有将当年所遇之事完完全全的告知沈博文,既已他定,便不做纠结。
“沈夫人,持这半枚玉佩的人家说了,既然贵公子已有婚约,前番的亲事便就此作罢,玉佩自当原封不动退回。”
说完,萧祈年将玉佩留下,告辞离去。至于身后的沈博文忽而提高的责问声,萧祈年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