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皱着眉说:“你们有什么矛盾大可当面说清,何必这样暗中较劲。”
曹阳轻笑一声,语带讽刺:“那你觉得是谁的错?”
秦武别开脸,捏了捏桥眉的脸颊:“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若是刘悄和桥眉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自会管教,请你以后不要再为难他们。”
曹阳抱起手臂,上下打量二人:“我是贾长老带回来的,不算你们门派的人,本来也无所谓。不过——”他拖长语调,讥讽道,“专挑我这个软柿子捏,也得有个限度。整天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很有趣?”
秦武被这话噎得脸色通红。她虽然偶然撞见过刘悄设计曹阳,但终究曹阳是外人,她不可能为了外人与同门翻脸。此刻被曹阳反将一军,心中甚是不甘。
她沉着脸道:“既然你是贾长老救回来的,我们从未亏待过你。吃穿用度样样不缺,现在你在这儿欺负我师弟,我绝不能坐视不管!”
“站在这儿?欺负?”曹阳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先叫住我的?不是你在一直喋喋不休?”
桥眉悄悄拉了拉秦武的袖子,小声道:“师姐别说了,万一被贾长老知道就不好了。”
秦武皱眉:“你又没做错事,贾长老难道会偏袒外人?”
桥眉一怔,不再说话。
曹阳看着对面一唱一和的两人,厌烦地吐出三个字:“娘娘腔。”不等对方反应,他又补充道:“有本事就凭实力说话。昨天除鬼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积极?不过是些贪功小人罢了。”
说罢转身离去,方才还带着讥讽笑意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或许……该考虑离开了。
入夜后,管家来请众人出门。街上摆满了各色小吃和游戏摊贩,沿着长街走到尽头,可见一座古寺,寺旁矗立着几棵参天古树。
戏台就搭在古树旁,台上的花旦轻甩水袖,婉转唱着思慕的曲调。台下观众不时往台上抛掷鲜花,这习俗称为“步步生莲”。
曹阳忽然轻笑。身旁的管家低声询问:“公子可要去庙里求根红绳?”
曹阳侧头看向管家,枣红色的灯火柔光映照下,对方的眉眼显得有些模糊。他轻轻一笑:“你一个堂堂管家,总跟着我这个小道士转,不太合适吧?”
管家一脸愁容:“老爷吩咐了,一定要让曹公子您舒心,不然我回去可没好果子吃。”
这话也就随口一说,谁会为了个略懂道术的年轻人,真去为难跟随自己多年的老管家呢?
曹阳没接话,只将手中枣红色的灯笼稍稍提高,掀开灯罩,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灯芯,又重新罩好。
他提着灯笼走向一旁的寺庙。庙名茶花,规模不大,却十分精致。
曹阳进去磕头上香,却没人给他红线。
管家赶紧上前往功德箱里投了几枚铜钱,这才有个和尚模样的人上前,为曹阳系上一根红线。
不过是普通的红线。走出庙门,曹阳轻轻扯了扯线,意味不明地低笑:“这庙里的人,倒真会糟蹋神仙。”
管家只在旁边讪讪陪笑,不敢接话。
“叮铃——”
曹阳一怔,循声望去。
那是个姑娘,长发编成一条乌黑的辫子垂在身前,辫尾系着红绳。她身穿亮红色短打,侧脸干净清秀,睫毛纤长浓密,正合着白皙的双手在一棵树下低语祈愿。
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串长铃,风一吹,便响起清脆的叮当声。
原来声音来自她。曹阳心想:真是个干净的姑娘。
“曹公子在看什么?”管家凑上前问。
曹阳一分神,几个人影走过,刚才那虔诚祈祷的姑娘已不见踪影。
他摸了摸腕上的红绳,意味深长地说:“许是春天来了。”
管家一愣,嘀咕道:“春天不是早来了吗?”顿了顿,带点打趣地问:“难不成是曹公子您的春天要来了?”
曹阳挑眉轻笑:“这话孟浪了。”他转而问道:“除了茅山能捕尸捉鬼,还有别处也行吗?”
管家脸色微变,答道:“有不少,最出名的是西北红枫山脉的齐非书院。”
曹阳“嗯”了一声,见管家神色不对,随口问:“你们有过节?”
管家应声:“是。当年老爷和齐非书院的一位小长老闹得不愉快,其他地方也多依附他们。倒是锦州城好些,这儿也有茅山派,能解决不少问题,挺好的。”
曹阳没去细究那句“挺好的”背后的含义,只是解下手腕上的红绳,拿在指间轻轻摩挲。
往回走了一段,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其他人呢?”
管家一直紧跟在后,听他发问,上前两步答道:“那几位公子之前就离开了,说要自己转转,不让我跟着。”
管家说这话时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因为被嫌弃了。
曹阳看在眼里,不再多问,转身回了沈府。
院子里依然一片漆黑。曹阳没去琢磨那几人是否归来,只静静倚在栏杆上,思量着自己的去留。
曹阳摩挲着下巴,心中已有决断。既然答应了掌门要留下学艺,多学些本事总归不是坏事。他在硬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月色透窗而入,才吹熄烛火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曹阳早早起身打坐,收拾好行囊来到大厅,却只见沈老爷独自用膳。见曹阳到来,沈老爷诧异问道:\"小友这是要往何处去?\"
\"不知贾长老现在何处?\"曹阳皱眉问道。
沈老爷捋着胡须笑道:\"先用早膳再议不迟。\"见曹阳神色坚持,只得如实相告:\"贾道长昨夜已带着 ** 们先行离开了。\"
曹阳面色平静地入座用膳。沈老爷见他被独自留下,便邀他多住几日。曹阳婉拒道:\"在下要往西北寻人,不便耽搁。\"
沈老爷闻言不再强留,命管家备好行囊,又要赠他马车。曹阳只收下一匹骏马,便策马出城。
他决意不再返回茅山派。既然对方不告而别,自己又何必苦苦追随?
赶路至日暮时分,恰见一处村落。村口杉树下玩耍的孩童见到生人,纷纷躲到树后张望。几位纳凉的老人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曹阳上前施礼:\"老人家,可否借宿一晚?\"
一位抽烟袋的老翁吐着烟圈道:\"可以。\"不待曹阳道谢,又补充:\"但我家不收留你。\"
其余老人也纷纷推拒:\"我家狭小得很。儿媳脾气凶。家中已无余粮。\"
正当曹阳错愕之际,一位打木牌的老妪开口道:\"我家宽敞,这后生模样周正,来我家住吧。\"
另一位老妪接话:\"我厨艺好,该来我家才是客。\"
这时一位梳着发髻的老太太斜睨众人:\"你们家儿子能答应?\"见众人哑然,她转向曹阳:\"小伙子,今晚就住阿婆家。\"
曹阳望着眼前诡异的景象,天色渐暗,一阵冷风卷起他的衣袍,又呼啸而去。
四周阴森森的,他立刻应道:“好的,婆婆,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没事。”老人将手中的牌搁在木桌上,低声念叨:“不打了,看不清了。”随即提高声音喊道:“**,回家啦!”
“哦!”曹阳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他转过头,只瞥见半截晃动的辫梢,再回身时,那老婆婆怀里已抱着一个圆滚滚的小女孩。
老人招呼曹阳跟上,便在前面引路。曹阳牵着马跟在后面,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均匀的哒哒声。
走了一段,老人停下歇脚。曹阳提出可以帮忙抱孩子,老人却连连摇头。
最终他们停在一座不大的院落前,两间瓦房相连,屋前是一片菜地,种满了各色蔬菜。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正在院里拣菜,一个中年男人则低头削着一块木头,直到老人开口,他们才发觉有客到来。
中年人放下手中弯木,抱起跑到脚边的孩子,对曹阳露出憨厚的笑容:“来者是客,快请进屋坐坐。”
曹阳也不推辞,将马拴在树旁,跟着走进屋内。
中年人相貌虽凶,笑起来却十分朴实。他给曹阳倒了杯大叶茶,便让小女孩出去玩耍。
曹阳以袖掩面,悄悄将茶水倒掉,放下茶杯道:“今日多有打扰。”
中年人摆摆手:“不妨事,既是我娘领来的客人,何必客气?”
曹阳微微一笑,说起自己的来历:“我原是门派中的小**,因故外出游历。途经锦州城看了场大戏,又闻西北民风彪悍,特来见识一番。”
中年人听罢朗声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连声道:“小兄弟有志气!不知原属何门何派?”
曹阳沉吟片刻,蹙眉道:“这个……不便相告。”
中年人也不勉强:“无妨,单凭小兄弟这份闯荡的勇气就已难得!”
曹阳笑道:“说说我的本事倒无妨,我学的是捉鬼降妖之术。”
中年人身子微微一僵:“这……这行当可不轻松,小兄弟能坚持至今实属不易。”
曹阳轻声致谢:“多谢理解。”
“吃饭了。”一道沙哑的女声传来。
中年人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
渐远的脚步声在屋内回荡。
曹阳迟疑地问道:“刚才那位是?”
中年人漫不经心道:“内人,不必在意。”
曹阳与这户透着古怪的人家共进了晚餐,翌日拂晓便悄然离去。
又经过数日风尘仆仆的赶路,露宿荒野多日后,终于见到了一座城镇。
曹阳将沈老爷备妥的身份文碟交给守城兵士,缴了入城费后,终于踏入城中。
他牵马走向喧闹的街市,人声嘈杂,熙熙攘攘。他随意选了家客栈落脚。
店小二见他抛来一锭银子,双眼发亮。曹阳将缰绳递过去,背起包袱说道:“要一间上房,马喂些水和好草料。”
店小二躬身笑道:“好嘞!您请进~”
曹阳走进店内,又问:“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好菜?”
小二口若悬河,一连串菜名如流水般涌出,听得人耳花缭乱。
曹阳打断他:“有竹叶青吗?来一壶。再切点牛肉,上几张白面饼。”
小二将毛巾甩上肩头,笑应:“得嘞,您还有何吩咐?”
曹阳停下脚步:“替我买两身衣裳,稍后送一盆洗澡水来。钱够吧?”
小二连连点头:“够的,够的。”说着接过身后递来的木牌,交给曹阳:“客官,这是您房间的钥匙,在三楼。”
曹阳接过木牌,触手冰凉且表面不平。翻过来一看,一把铁钥匙牢牢嵌在木牌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