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回去,就不是小事。
苏婉没打算偷偷摸摸,她直接联系了顾轻舟,说明了情况。
顾轻舟听完,只沉默了几秒,就干脆地说:
“我跟你一起去。”
她晃了晃手腕上那个和我们同款的监控手环,语气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
“你现在是龙组的‘监管合作对象’,你的行踪和行动,我有权知情和监督。而且,商业联合会总部……龙组进去不太方便,但我个人以‘陪同’名义跟着,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我知道,顾轻舟这话半真半假。监督是真,但更多是想趁机探探商业联合会内部的虚实,尤其是在苏远峰搞出这么大乱子之后。
苏婉也明白,但她没反对。有顾轻舟这个龙组代表在场,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震慑,能让家族里那些想动她的人多少有点顾忌。
再次踏入商业联合会总部那栋摩天大楼,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苏婉是这里的大小姐,虽然叛逆,但身份摆在那儿。现在,她是个“叛逃者”,是被元老会“召见”回来的。
一路上的目光复杂得要命,有好奇,有审视,有幸灾乐祸,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忌惮。
会议厅大门打开的时候,里面那种压抑的气氛差点让人喘不过气。
椭圆形的巨大会议桌旁,坐满了人。大多是头发花白、眼神精明的老头子,也有几个气场强大的中年人。
这些都是商业联合会的实权人物,元老会的成员。
主位空着,那是苏婉父亲的座位,据说他因为苏远峰的事深受打击,正在休养。
我和顾轻舟作为“随行人员”,被安排在靠墙的旁听席。顾轻舟一脸淡定,甚至有点无聊地玩着指甲,但我能感觉到她耳朵竖着呢。
苏婉独自走到会议桌前,站在那片空旷地带,像是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苏婉,”一个坐在左侧首位、面容严肃的老者率先开口,他是鸽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你可知罪?”
一上来就扣帽子。
苏婉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清晰:“不知我何罪之有?”
“哼!”另一个坐在右侧、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拍桌子,他是鹰派的残余骨干,“苏远峰是你亲叔叔!他的疯狂行径,给家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声誉危机和实质损失!你长期在外,与他多有接触,难道就丝毫没有察觉?你这叫监管不力!是严重的失职!”
这罪名扣得可真够大的。直接把苏远峰的锅往苏婉身上甩。
“接触?”苏婉冷笑一声,毫不畏惧地迎上那人的目光,“二叔的行事风格,在座哪位不清楚?他决定的事情,连我父亲都难以干涉,何况是我这个早已离开家族的‘外人’?”
她特意加重了“外人”两个字,带着讽刺。
“倒是你们,”她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鹰派成员,“二叔前期的研究,那些资金和设备,难道没有经过某些人的手?现在出了事,就想把所有责任推到一个‘外人’头上,撇清自己?”
那几个鹰派成员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放肆!”那中年男人怒喝,“这里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我只想问一句,”苏婉根本不理会他的怒火,声音提高,“二叔留下的那些研究资料和数据,现在在哪里?”
会议厅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鸽派的人皱起眉头,鹰派的人眼神闪烁。
苏婉抓住了这个机会,步步紧逼:
“你们口口声声谴责二叔的疯狂,但你们真正在乎的,是他带来的麻烦,还是……他留下的,那份能够操控情绪的力量?”
她看着那些眼神躲闪的鹰派,一字一顿地说:
“你们不是想认错,你们是想独占那份力量,对吧?想把这份危险的武器,牢牢握在家族自己手里,就像二叔曾经想做的那样!”
这话像一把刀子,直接捅破了那层虚伪的窗户纸。
几个鹰派成员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被苏婉更快地打断。
“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环视全场,目光最终落在之前开口的那位鸽派元老身上。
“争吵和推卸责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全球局势动荡,家族内外交困。”
她的语气变得沉稳而有力。
“我承认,作为苏家人,我无法完全置身事外。二叔造成的烂摊子,有我一份责任。”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我。没想到她会主动揽责。
“所以,”苏婉挺直脊梁,掷地有声,“我请求元老会,授予我全权处理此次因二叔事件所引发危机的权限!”
她看着那位鸽派元老,眼神坦诚。
“我对二叔的理念和手段最为了解,也与目前正在处理此事的龙组有直接联系渠道。由我来牵头应对,是最有效率的选择。”
“我将竭尽全力,稳住家族产业,平息外界风波,并将二叔遗留技术的危害降到最低。”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这句话说得很有技巧。
“以此,弥补我未能及时发现并阻止二叔的过失,也为家族……争取一个体面解决此事的机会。”
会议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苏婉这番主动请缨给镇住了。
鸽派的人面面相觑,似乎在权衡利弊。让苏婉这个“叛逃者”回来掌权?风险很大。但她说的又是事实,现在家族内部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来处理这个烫手山芋,而且她和龙组有联系……
鹰派的人则急了。他们本想打压苏婉,抢到技术和主导权,没想到苏婉反将一军,直接要走了处理危机的权力!这等于把他们边缘化了!
“这不合规矩!”那个中年男人立刻跳出来反对。
“规矩?”苏婉冷冷地看着他,“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说,你们有更好的人选,能立刻稳住局面,并且能让龙组那边愿意配合?”
那男人被噎得说不出话。
鸽派的几位元老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
最终,那位首位的老者缓缓开口:
“你的请求,元老会需要商议。但在最终决定之前,你可以先以‘特别顾问’的身份,参与并协调家族对此次危机的应对工作。”
他没有立刻答应授予全权,但给了苏婉一个名分和介入的理由。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苏婉微微躬身:“是。”
她转过身,走向门口,步伐稳定,没有再看那些表情各异的元老们一眼。
我和顾轻舟跟着她走出会议厅。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苏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微微浸湿。
刚才那番交锋,看似她占了上风,实则凶险无比。一步走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顾轻舟拍了拍她的肩膀,难得说了句人话:
“表现不错。至少,你拿到了入场券。”
苏婉抬起头,看着走廊尽头窗外的天空,眼神复杂。
“入场券拿到了,”她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但舞台上的戏……才刚开始。”
我知道,她指的是苏远峰留给她的那个“舞台”。
而这场家族内部的漩涡,仅仅只是个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