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月光被两侧的高墙切割成碎银，洒在青石板上的血迹上，泛着诡异的光泽。燕十三的锈刀斜指地面，刀身的红光与石板上的血珠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的黑袍下摆被刀风撕裂，露出的小臂上青筋暴起，显然刚才那番冲杀已耗损不少气力。
“十三哥，左边巷子有动静！”石头的短刀横在胸前，少年的鼻尖渗着汗珠，却死死盯着左侧巷口——那里的阴影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什么重物在移动，地面的震颤顺着石板传到脚底，带着令人心悸的节奏。
燕十三的目光扫过右侧高墙。墙头上的瓦片正在簌簌掉落，十几个血河帮众正顺着绳索滑下，弯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弧，目标正是被护在中间的柳随风。这些人显然是血河帮的精锐，动作迅捷而统一，落地时连脚步声都压得极低。
“照顾好自己。”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弹起，红光在身前织成半道圆弧，既护住了石头的侧翼，又逼退了从右侧扑来的两名帮众。刀身与弯刀碰撞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兵器上附着的阴寒之气——是淬了“腐骨水”的毒刃，只要划破皮肉就会筋骨尽烂。
柳随风的软剑如同灵蛇出洞，剑光在坠落的帮众间穿梭，每一次闪烁都能带起一串血珠。但燕十三注意到，他的剑法虽快，却始终留着三分余地，似乎在刻意保存体力，或是在提防着什么。
“燕十三！你杀我帮主，今日定要你碎尸万段！”左侧巷口传来震耳怒吼，一个身高八尺的光头大汉撞破墙壁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两柄巨大的铁斧，斧刃上还挂着碎砖，显然是刚才撞墙时留下的。他的脖颈上戴着串骷髅头项链，每个骷髅的眼眶里都插着枚铜钱——是血河帮的“铜眼斧”雷霸，据说此人能生裂虎豹，力大无穷。
雷霸的双斧带着呼啸的风声劈来，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巨力压缩，形成无形的气墙，压得人喘不过气。燕十三的锈刀突然下沉，红光贴着地面划出半道弧线，并非直取对方要害，而是斩向雷霸的脚踝。
这是“破风刀”中的险招“惊鸿掠影”，专破力大招沉的对手。锈刀的红光与铁斧的阴影碰撞的瞬间，燕十三借力向后滑出丈许，靴底在青石板上犁出两道深沟，恰好避开了雷霸紧随其后的膝撞。
“只会躲的懦夫！”雷霸怒吼着追击，双斧舞得如同风车，将狭窄的巷道堵得严严实实。巷两侧的帮众趁机合围，弯刀的寒光从四面八方刺来，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石头的短刀突然脱手飞出，精准地钉在一名帮众的手腕上。少年没有去捡刀，而是扑向雷霸的侧面，用肩膀狠狠撞向对方的腰肋。这一撞用上了全身力气，虽然没能撼动雷霸的身形，却让他的双斧出现了刹那的迟滞。
“好机会！”柳随风的软剑突然暴涨，剑光如同雨后彩虹，瞬间刺穿了雷霸的右肩。铁斧“哐当”落地，雷霸发出一声痛吼，左手的铁斧反手劈向柳随风，招式却已失了准头。
燕十三的锈刀就在这时动了。红光如同有生命的火焰，顺着雷霸的铁斧蔓延而上，刀身与斧柄碰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雷霸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臂竟无法动弹，铁锈般的红光已顺着斧柄侵入他的经脉，让整条手臂都变得麻木。
“这是什么刀？”雷霸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恐惧，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已被石头用短刀钉在地上——少年不知何时捡回了兵器，刀尖恰好卡在他的脚筋处。
锈刀的红光突然暴涨，形成一道丈许长的刀芒，将狭窄的巷道照得如同白昼。燕十三的身影在刀芒中若隐若现，声音冷得像极北的寒风：“杀你够了。”
刀芒落下的瞬间，雷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自己的铁斧如同朽木般碎裂，看到红光穿透自己的胸口，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涌入体内，将所有的生机瞬间点燃。当红光散去时，他的身躯已化作漫天血雾，只留下那串骷髅项链在地上滚动。
巷子里的血河帮众被这惊天一刀震慑，攻势瞬间停滞。他们看着燕十三手中那柄散发着红光的锈刀，看着青石板上那道深达寸许的刀痕，眼中的狂热渐渐被恐惧取代。
“帮主都死了，我们还打什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第一个扔下弯刀转身就跑。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片刻之间，合围的帮众便作鸟兽散，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兵器。
燕十三拄着锈刀，大口喘着粗气。刚才那一刀几乎耗尽了他的内力，刀身的红光也黯淡了许多，像是燃烧后的余烬。他看向柳随风，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刀，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最终咽了回去。
“柳大哥，你没事吧？”石头捡起地上的水囊递过去，少年的手臂被划伤了，鲜血染红了半只袖子，却毫不在意。
柳随风接过水囊，摇了摇头：“我没事。倒是你，刚才太冒险了。”他的目光转向燕十三，“雷霸是血河帮的三当家，硬功大成，你能一刀杀了他，难怪晋王会如此忌惮。”
燕十三没有接话，而是走到刚才雷霸撞破的墙壁前。墙后的院子里堆着些草料，角落里有个地窖入口，盖板上还残留着新鲜的泥土。他用锈刀挑开盖板，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立刻涌了出来。
“里面有东西。”燕十三的声音低沉，锈刀的红光在窖口闪烁不定。
三人下到地窖，才发现这里竟是个临时牢房。角落里蜷缩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有老有少，都是些普通百姓，显然是被血河帮抓来的人质。牢房的尽头，妙手空空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柄匕首，正是之前燕十三见过的那柄系着红线的银针匕首。
“他还有气。”石头探了探妙手空空的鼻息，少年的声音带着惊喜，“十三哥，快救救他！”
燕十三蹲下身，锈刀的红光在妙手空空的胸口轻轻扫过。刀身的温度竟让那不断涌出的鲜血暂时凝固，露出伤口里的匕首——针尾的红线缠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三个字：“古寺图”。
“古寺……是残阳古寺吗？”柳随风的声音带着凝重，“看来鬼市主人的信并非虚言，山河图真的在那里。”
妙手空空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燕十三的手背上。他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彻底没了气息。他的右手紧紧攥着，燕十三掰开一看，里面是半块玉佩，质地与柳随风那半块狼头令牌一模一样。
“他也是镇北侯的旧部。”燕十三将玉佩递给柳随风，“看来当年侯爷留下的暗线，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柳随风接过玉佩，两块半片合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狼头图案。月光透过地窖的气窗照进来，狼头的眼睛处竟发出微弱的绿光，映在墙壁上，形成一幅模糊的地图，上面标着残阳古寺的位置，还有一条蜿蜒的小路，似乎是通往古寺的密道。
“我们得尽快离开鬼市。”柳随风将地图拓印在纸上，“血河帮的大部队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这里不能久留。”
燕十三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百姓：“带上他们一起走。”
“可是……”石头有些犹豫，“带着这么多人，我们会走得很慢。”
“他们是因我们而受牵连。”燕十三的声音异常坚定，锈刀在手中微微震颤，“镇北军守护的不仅是山河图，更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当三人带着百姓们从地窖的另一个出口钻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鬼市的灯笼大多已经熄灭，只剩下镇邪塔顶的长明灯还在燃烧，灯光下，那只巨大的血蝠依旧盘旋不去，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在标记他们的行踪。
“残阳古寺在城西三十里外的乱葬岗旁。”柳随风指着西方的天际，那里的云层被初升的朝阳染成了血色，“据说那座古寺荒废了百年，里面闹鬼，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燕十三握紧了手中的锈刀，刀身的红光与朝阳的霞光遥相呼应，仿佛在渴望着新的战斗。他知道，残阳古寺里等待他们的，绝不会仅仅是山河图，更可能是晋王和鬼市主人设下的又一个陷阱。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因为他的刀，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