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张家沟的班车依旧颠簸，但张铁柱的心情却与上次离开时截然不同。上一次是背负巨债、仓皇逃窜；这一次，则是怀揣计划、踌躇满志。他甚至有闲心欣赏起窗外的田野风光，觉得连空气中熟悉的粪土气息都亲切了几分。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村口就下了车，绕道去了后山山脚。他掏出怀里那块花费1点神豪点数兑换来的【粗糙的诱饵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面，又按照砖爷模糊的提示，用树枝和落叶做了个简单的伪装。
“砖爷，这玩意儿真有用吗？”铁柱心里没底。
【死马当活马医吧。】砖爷回应得一如既往的“靠谱”，【这东西散发的气息对某些食肉或杂食动物有微弱吸引力，但效果……看运气。你最好再想点别的办法。】
铁柱也知道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不靠谱的系统和这块来历不明的诱饵上。他想了想，决定双管齐下。他回到村里，避开那些想要跟他套近乎的村民，直接找到了村里以前的老猎户孙瘸子。
孙瘸子年轻时是打猎的好手，后来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就很少进山了。铁柱用两包从省城带回来的好烟，加上一百块钱，说动孙瘸子把他以前布置的几个老旧陷阱的位置告诉了他，并教了他一些识别野猪踪迹的皮毛知识。
带着从孙瘸子那里得来的信息和一丝渺茫的希望，铁柱这才回到自家院子。
爷爷看到他回来，很是高兴，拉着他问长问短。“翠兰”也在猪圈里发出欢快的哼唧，意念传来：“哼唧！（傻小子回来了？城里好玩吗？有没有给本宫带更好吃的？）”
铁柱先把给爷爷买的营养品和给“翠兰”的高级饲料拿出来，安抚好这一老一“祖宗”，然后才说起正事。他没提自己在省城的具体经历和五万块存款（怕吓着爷爷），只说想在城里做点山货生意，需要弄点野猪肉当样品。
爷爷虽然担心，但见孙子有了正经营生，还是支持的。“野猪那东西凶得很，你可千万别自己去招惹！实在不行，这生意咱不做了！”
“放心吧爷爷，我有分寸。”铁柱安抚道。
他在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柴刀和绳索，按照孙瘸子指示的位置，去查看了那几个老陷阱。结果令人失望，陷阱要么早已失效破损，要么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老鼠和小型动物的枯骨。
看来，指望陷阱是不行了。他又去昨天放置诱饵的地方看了看，那黑乎乎的碎片依旧原封不动地待在原地，周围连个动物的脚印都没有。
“妈的，就知道系统不靠谱！”铁柱气得骂了一句，心里有些泄气。样品搞不到，怎么回去跟烧烤摊主和高老头交代？难道真要空手回去？
就在他垂头丧气地往家走时，路过自家灶房，目光无意中扫到了挂在房梁上、被烟火熏得黝黑油亮的几块老腊肉。这是去年冬天杀了年猪后，爷爷亲手腌渍、烟熏的，用的是村里最传统的土法子，肉质紧实，咸香浓郁，是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野猪肉一时半会儿弄不到，但这农家老腊肉，也是地道的山乡风味啊！而且，这是现成的，品质绝对有保证！高老头那种级别的厨师，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这种纯手工、带着烟火气和时光味道的农家腊肉，他未必尝过！
如果用这个先去“打动”高老头，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和“资源”，说不定能增加他对后续野猪肉合作的信心和兴趣？
对！就这么办！
他立刻搬来凳子，从房梁上取下了最大、品相最好的一块腊肉。这块肉肥瘦相间，色泽红亮，摸上去硬邦邦的，散发着浓郁的咸香和烟熏味。
他小心地用报纸包好，又跟爷爷打了个招呼（只说带给城里的朋友尝尝），然后便再次启程，赶往省城。这一次，他的背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是这块沉甸甸、寄托了新希望的老腊肉。
一路奔波，再次回到刘家墩城中村那间七楼的小屋时，已是傍晚。铁柱放下行李，也顾不上休息，立刻拿着那块用报纸包着的腊肉，敲响了隔壁高老头的门。
“谁啊？”里面传来高老头那标志性的、不耐烦的声音。
“高大爷，是我，隔壁小张！我回来了！”铁柱连忙应道。
门“吱呀”一声打开，高老头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皱着眉看着铁柱：“这么快就回来了？野猪肉弄到了？”他的目光落在铁柱手里那个报纸包上，带着审视。
“野猪肉……还得再等两天。”铁柱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举起手里的报纸包，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不过，我先给您带了点别的好东西！我们老家自己做的腊肉，您给掌掌眼，品品味儿？”
“腊肉？”高老头挑了挑眉，似乎兴趣不大，“市面上腊肉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
他话还没说完，铁柱已经手脚麻利地打开了报纸。那块历经时光和烟火洗礼、泛着诱人油光和深红色泽的老腊肉，完整地呈现在高老头面前。那股混合了盐、香料、木材烟熏的醇厚复合香气，瞬间霸道地弥漫开来，与他平时闻到的工业腊制品的单一味道截然不同！
高老头那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凝固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猛地凑近了些，鼻子用力嗅了嗅，甚至伸出手指，在那坚实的肉皮上轻轻按了按，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硬度与弹性。
“这腊肉……有点意思。”高老头的语气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敷衍和不耐，而是带上了专业厨师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看这成色，熏烤的火候很老道，至少是隔年的陈肉了。用的什么料腌的？”
“就是普通的盐、花椒、八角，还有一点我们自己采的山胡椒。”铁柱老实回答，“我爷爷按老法子做的，熏了整整一个冬天。”
“老法子……山胡椒……”高老头喃喃自语，眼神越来越亮，“好！好东西！现在那些用糖色、添加剂速成的腊肉，跟这根本没法比！这肉，有魂儿！”
他一把从铁柱手里拿过腊肉，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转身就往屋里走：“进来！关门！”
铁柱赶紧跟了进去，心里乐开了花。有门儿！
高老头将腊肉放在他那张异常整洁的案板上，动作麻利地烧水，取出一把磨得锃亮的厚背菜刀。他没有立刻切肉，而是先仔细地刮掉肉皮表面沾染的烟灰，然后用温水反复清洗。
“腊肉不能直接切，得先处理，把多余的盐分和表面的杂质去掉，还不能失了风味。”高老头一边操作，一边下意识地讲解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他指挥后厨的时光。
处理干净后，他手起刀落，将腊肉切成厚薄均匀的片。刀刃与紧实的肉质接触，发出悦耳的“笃笃”声。切开的断面，肥肉部分晶莹剔透，如同琥珀，瘦肉部分色泽深红，纹理清晰。浓郁的咸香更加直接地散发出来。
高老头取了一小部分，放入已经烧开水的蒸锅里。“最好的吃法，就是简单的蒸，最能体现它本身的风味。”
趁着蒸肉的功夫，他又快手快脚地拍了一根黄瓜，用蒜泥、醋和少许香油拌了拌，作为清口的小菜。
十几分钟后，腊肉蒸好了。高老头将蒸碗端出来，那股经过热力激发的、更加醇厚霸道的肉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屋，甚至盖过了城中村固有的复杂气味。
他夹起一片蒸得油光发亮、微微透明的腊肉，肥肉部分几乎要化开，瘦肉部分紧实诱人。他没有自己先尝，而是递到了铁柱面前，眼神带着考较：“尝尝？”
铁柱早就馋得不行了，接过筷子，将那片腊肉送入口中。
下一刻，他眼睛猛地瞪大了！
咸香！极致的咸香在口中爆开！但那咸味并不死板，而是带着花椒的麻、八角的醇、以及一丝山胡椒独特的清新香气，层次极其丰富！肥肉部分入口即化，丝毫不腻，反而带来了丰腴的油润感；瘦肉部分嚼劲十足，越嚼越香，浓郁的肉味和烟熏味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这绝对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腊肉！比镇上买的那些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吃！太他妈好吃了！”铁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表达着最直接的赞美。
高老头看着他那副陶醉的样子，脸上终于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带着自豪的笑容。他也夹起一片，细细品味着，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味一段逝去的时光。
“嗯……盐味透而不齁，肥腴化渣，瘦而不柴，烟熏味入木三分……好！真好！”他连连点头，看向那块腊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他放下筷子，目光锐利地看向铁柱，语气郑重了许多：“小子，这腊肉，是你家自己做的？能量产吗？”
铁柱心里咯噔一下，量产？爷爷年纪大了，一年也就能做那么几块。但他脑子转得快，立刻说道：“量产可能有点难，都是手工慢做的。不过，如果只要少量，或者……等以后的野猪肉，我用同样的传统法子来处理，保证风味独一份！”
他没有把话说死，但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野猪肉，并且强调了“传统法子”这个卖点。
高老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但并没有点破。他沉吟了片刻，指了指桌上那盘还剩大半的蒸腊肉，说道：“这肉，我收下了。野猪肉的事情，等你弄来再说。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铁柱，语气带着一丝傲然和不容置疑：“如果野猪肉的品质，有这腊肉的一半水准，加工的事情，我接了！而且，价格……保证让你小子满意！”
成了！
铁柱心中狂喜！他知道，自己用这块看似普通的农家腊肉，成功地敲开了这位失意老厨师的心扉，也为自己的野猪肉计划，赢得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盟友！
“谢谢高大爷！您放心，野猪肉绝对差不了！”铁柱拍着胸脯保证，感觉自己离成功又近了一大步。
而高老头，则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盘腊肉，眼神复杂。这熟悉而纯粹的乡土味道，似乎唤醒了他体内某些沉寂已久的东西。也许，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有点愣头青的小子，真的能给他这潭死水般的生活，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