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那道平缓的山梁,天元城那庞大的轮廓便再无遮挡地展现在王峰眼前。距离尚远,但那扑面而来的磅礴气势,已然让人心生震撼。
青灰色的城墙,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蟒,在双日的照耀下泛着冷硬而厚重的光泽。城墙极高,目测至少有二十丈开外,巨大的条石严丝合缝地垒砌而成,表面隐约可见岁月侵蚀的痕迹和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印记,透着一股沧桑与坚固。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建有箭楼和了望塔,塔顶飘扬着绣有奇异兽纹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隐约能看到穿着统一制式皮甲、手持长矛或弓箭的士兵身影在城墙上巡逻,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下。
城墙向着左右两侧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将整个平原都纳入它的怀抱。城墙上开有数个巨大的城门洞,此刻距离王峰最近的一个城门,正是人流进出的主要通道。远远望去,那城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吞吐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和车马。
王峰放缓了脚步,像一个真正的远行旅人,带着几分风尘仆仆,又带着几分初来乍到的新奇,向着城门方向走去。脚下的草地逐渐被踩踏出来的土路取代,路面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车辙印和杂乱的蹄印、脚印。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也变得复杂起来。
首先是浓郁到几乎化为薄雾的天地灵气,比青牛原上更加集中、活跃,仿佛整座城池都坐落在一条巨大的灵脉之上。这灵气滋养着城中的一切生灵,也吸引着四方修士。接着是人间烟火气——柴火燃烧的烟火味、牲畜的膻味、食物烹煮的香气、汗水的味道、还有各种药材、皮革、金属、染料混杂在一起的、属于大型集市的独特气息。这些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修真城市的、既超凡又世俗的复杂味道。
距离城门还有数里之遥,道路两旁便开始热闹起来。不再是纯粹的草原,而是出现了大片开垦过的农田,种植着王峰从未见过的作物,有的植株高大,叶片宽厚,泛着淡淡的灵光;有的低矮,结着奇异的果实。农夫们弯腰在田间劳作,动作间带着一种长期受灵气滋养的矫健。更靠近道路的地方,则搭起了许多简陋的棚屋和摊位,形成了一个自发的小型集市。
摊位上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有刚从地里采摘下来、还带着露珠和泥土的灵蔬灵果,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有猎人刚猎获的、皮毛油亮或长着奇异犄角的野兽尸体;有粗糙但实用的农具、铁器;也有妇人手工编织的草鞋、草帽;甚至还有几个小摊贩在叫卖一些看起来像是低劣符箓或矿石的东西,虽然灵气微弱,但也吸引着一些穿着朴素的凡人驻足询问。
人流开始密集。王峰混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有像他一样风尘仆仆的旅人,背着行囊,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新地方的期待。
有驱赶着满载货物、由类似牦牛但体型更大、犄角弯曲的“角兽”拉着的车队的商人,他们大多穿着体面的绸缎衣服,指挥着伙计,大声吆喝着让路。
有穿着粗布短打、皮肤黝黑的农夫,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了农产品,正往城里赶。
还有穿着统一服饰、腰间挂着刀剑、神情警惕的护卫,押送着明显价值不菲的货物。
偶尔,人群中会走过一两个气质明显不同的人。他们或穿着样式简洁但用料考究、绣有云纹或兽纹的长衫,或是一身利落的劲装,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淡淡的、与凡人迥异的能量波动。这些人行走在人群中,周围的凡人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敬畏之色,主动让开道路。王峰知道,这些便是此界的低阶修士,少年口中的“仙师老爷”。他们大多行色匆匆,目标明确,很少在路边摊贩停留。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城池上空。
在王峰靠近的过程中,他已经数次看到有身影从城中或城外飞起,或化作流光疾驰而去,或悠然悬停片刻,再缓缓落下。距离近了,看得更加真切。
有的修士脚踏飞剑,剑光或赤红、或湛蓝、或银白,划破长空,留下一道道绚丽的光痕。
有的修士驾驭着形态各异的法器,有造型古朴的玉如意,有旋转的罗盘,甚至还有一只巨大的、羽毛鲜艳的纸鹤,上面端坐着一个身影。
更有甚者,直接凌空虚渡,身形飘逸,衣袂飘飘,如同传说中的仙人。这些人大多气息深沉,远非刚才路上看到的低阶修士可比。
这些御空而行的身影,如同点缀在城池上空的星辰,为这座巨大的城市增添了几分超凡脱俗的仙家气象。地面上的人们对此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便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一些初次进城的孩童会兴奋地指着天空哇哇大叫。
王峰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城池的建筑上。
靠近城墙的区域,大多是低矮、密集的民居,青砖灰瓦,结构简单,显得有些拥挤。但越往城池中心区域望去,建筑便越发高大、精美。可以看到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的楼阁,有占地广阔的庭院,有高耸入云的塔楼。其中位于城池中心偏北方向的那座塔楼最为醒目,它比周围的建筑高出许多,造型古朴庄重,通体似乎由某种青玉般的石材砌成,塔顶在双日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隐隐有灵气汇聚成淡淡的云雾缭绕其上。王峰心中了然,那便是少年牧童口中的“青云观”了,观其气象,确是此城修真力量的核心所在。
城门口更是热闹非凡。巨大的包铁木门敞开着,两队盔甲鲜明的士兵手持长戟,分立两侧,目光如电地审视着进出的人流。他们的盔甲上同样刻有简单的符文,显然并非凡品。进出城门的人流如同两条长龙,有步行的,有骑马的,有乘车的,喧嚣声、吆喝声、牲畜的嘶鸣声、车轮的轱辘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活力的声浪。
王峰随着人流,缓缓走向城门。他收敛了所有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气质稍显出众、但修为平平的普通修士(在此界看来或许只是炼气、筑基水准)。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从士兵的装备、行人的衣着谈吐、到城门洞内壁上那些更加清晰、似乎带有防御功能的符文刻痕。
“这就是修真界的城市……”王峰心中暗忖,感受着空气中活跃的灵气和这座城池散发出的独特生命力。它既有凡俗的喧嚣与烟火,又有超然的道韵与力量,两者奇异地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真实而鲜活的修真文明画卷。
他抬头望了一眼城门上方巨大的石匾,上面以遒劲有力的古体字刻着三个大字——天元城。
“终于到了。”王峰微微一笑,随着人流,踏入了这座属于修真者的繁华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