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守玄静修会。
直播结束后的静室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份无形的沉重。王峰盘膝静坐,脸色比平日略显苍白,眉宇间萦绕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丹田内,那颗光华流转的饕餮金丹,此刻光芒似乎黯淡了一分,表面一道细微的、如同瓷器冰裂纹般的痕迹悄然浮现,又迅速隐没。十年阳寿的损耗,对于拥有千载寿元的金丹修士而言,虽非致命,却是实打实的根基损伤,如同在生命长河中硬生生凿去了一段河道。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拂过丹田位置,感受着那丝本源亏空带来的细微虚弱感,眼神却依旧平静深邃。泄露天机,折损寿元,这是天地法则。但若能以此换得数百万生灵免于涂炭,这代价……值得。
没有犹豫,他拿起那部加密卫星电话,拨通了梁正奇处长的专属线路。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真人!”梁正奇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不易察觉的紧张。直播间的突然中断和最后那番关于“沪市地气翻腾”的隐晦警示,早已通过国安的特殊渠道第一时间传到了他这里。他正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向上汇报这石破天惊的消息!
“梁处长,”王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关于沪市……情况紧急,需当面详谈。贫道……看到了地龙翻身之兆。”
“地龙翻身?!”梁正奇的心脏猛地一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等同于“大地震”的古老称谓从王峰口中说出,他还是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真人!您……您确定?!具体……具体是?!”
“西南方向,震源深度约十五公里,震级……7.1级左右。”王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爆发时间……三日之内,具体时辰……无法精确,但应在……午后至黄昏之间。”
轰!
梁正奇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7.1级!沪市!三日之内!这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作为国安高层,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场足以摧毁城市、造成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伤亡的超级灾难!
“真人!消息……消息可靠吗?!”梁正奇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发颤,“我们……我们的地震监测网……目前……没有任何异常预警信号啊!”
“天地气机,非是凡俗仪器可尽窥。”王峰的声音带着一丝洞悉天机的笃定,“贫道以望气之术观之,地底浊气翻涌,已成覆顶之势。此乃天机示警,绝无差错。”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梁正奇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他毫不怀疑王峰的能力!从南洋咒杀邪术师到直播祈雨再到徒手夹子弹,这位守玄真人的每一次“预言”都精准到令人恐惧!但……7.1级地震!发生在华夏经济心脏沪市!这消息一旦上报,引发的震动将远超任何国际事件!
“真人……”梁正奇的声音干涩无比,“此事……关系太大!我……我需要立刻向上汇报!但……但若无科学依据支撑,恐怕……”
“贫道明白。”王峰的声音依旧平静,“告知中枢,此乃贫道以望气之术所观,愿以……自身道基为凭。信与不信,皆在诸位。然,时间紧迫,每拖延一刻,便是万千生灵悬于一线。望……早做决断。”
“自身道基为凭!”梁正奇心头剧震!他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对于王峰这样的存在,道基意味着什么?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根本!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道:“真人放心!我立刻以最高密级、最高优先级上报!拼了这条命,也要让上面重视起来!”
“有劳梁处长。”王峰说完,轻轻挂断了电话。他缓缓闭上眼,开始调息,温养那因泄露天机而受损的根基。识海中,代表信仰值的数字悄然跳动了一下,减少了……十万点! 这是天机反噬在系统层面的直接体现!
***
京城,中枢某绝密会议室。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几位肩扛将星、身着便装却气场惊人的老者围坐在巨大的圆桌前,面色肃穆。梁正奇站在全息投影前,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汇报着王峰的警示。
“……守玄真人以‘望气之术’观测,沪市西南方向,三日内,将发生7.1级左右地震!震源深度约15公里!爆发时间预估在午后至黄昏!真人……愿以自身道基担保此预警真实性!”
汇报完毕,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7.1级?沪市?三天内?”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梁处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首长!我……我以性命担保!守玄真人的话,绝非虚言!”梁正奇挺直腰板,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从南洋邪术师到西北祈雨,再到徒手拦截狙击子弹!真人的能力,早已超越了我们的认知范畴!他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危言耸听!而且……他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折损了自身道基!”
“道基……”另一位面容儒雅、戴着金丝眼镜的老者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科学监测网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但……守玄真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他的能力,我们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但一次次的事实证明,他的‘预言’……是准确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坐在主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威严老者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沪市!那是两千多万人口!经济命脉!别说7.1级,就是6级,我们也承受不起!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代号……‘地龙’!”
“可是……首长!”一位负责科技监测的专家忍不住开口,“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支撑的大规模撤离,会引起社会恐慌!经济损失无法估量!国际影响……”
“恐慌?损失?影响?”威严老者目光如电,扫过全场,“跟两千多万人的生命相比,这些算什么?!守玄真人敢以道基为凭示警,我们难道连承担一点风险的勇气都没有吗?!立刻执行!”
最高指令下达!
整个国家机器瞬间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
最高级别地震预警(内部)发布!
沪市及周边区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代号:“地龙”紧急疏散预案,全面启动!
命令层层传达,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沪市及周边可能受影响的区域!
军队! 驻沪部队、武警、消防、特警,全部取消休假,进入最高戒备状态!重型工程机械、救援设备连夜集结!
政府! 所有公务人员取消休假,全员上岗!街道、社区工作人员全体动员!
交通! 铁路、公路、航空、港口,所有运力向疏散方向倾斜!高速公路开辟紧急通道!地铁、公交优先保障疏散!
宣传! 官方媒体、网络平台、社区公告、短信推送……所有渠道,以“极端天气灾害演习”、“重大安全隐患排查”等名义,反复强调“紧急撤离”的指令!要求所有市民,在72小时内,务必撤离至政府指定的郊区、邻市安全安置点!
撤离范围,重点圈定在西南方向!尤其是那些高层建筑密集、老旧小区集中的区域!
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沪市!
瞬间引发了山崩海啸般的反应!
“撤离?开什么玩笑!我公司项目正在关键期!”
“三天内搬走?我房子怎么办?家具怎么办?”
“什么演习要搞这么大阵仗?连军队都出动了?”
“肯定是那个什么守玄真人搞的鬼!直播说什么地气翻腾!妖言惑众!”
“对!就是他!说什么西南方向有地震!骗鬼呢!”
“政府被他忽悠了!瞎指挥!”
“我不走!我房子刚装修好!走了谁赔我损失?”
“资本家要哭了!停工三天损失多少亿啊!”
“我们打工的怎么办?三天没工资谁管饭?”
网络上,质疑声、谩骂声、嘲讽声瞬间铺天盖地!
“守玄妖道滚出华夏!”
“封建迷信害死人!”
“政府被神棍绑架了!”
“还我血汗钱!还我正常生活!”
“抵制谣言!相信科学!”
尤其是那些被重点要求撤离区域的企业主、商铺老板、普通市民,反应最为激烈!经济损失、生活被打乱、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神棍预言”的极度不信任,让怨气如同火山般喷发!抗议的人群开始在一些重点区域聚集,拉着横幅,喊着口号,与维持秩序的警察、社区工作人员发生推搡和冲突!
“凭什么让我们走?拿出证据来!”
“地震局都没说话!你们听一个道士的?”
“不走!死也不走!有本事把我们都抓起来!”
“骗子!都是骗子!”
街道上,撤离的车流与抗议的人群交织在一起,喇叭声、叫骂声、哭喊声、警笛声混杂一片,混乱不堪!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躁、恐慌与愤怒交织的诡异氛围中!
武当山,静室内。
王峰缓缓睁开眼。他虽在调息,但强大的神识依旧能隐约感知到远方那座城市传来的混乱与喧嚣,以及网络上那汹涌的恶意与谩骂。折损的寿元带来的虚弱感尚未完全消退,那些如同实质般的怨念和诅咒,如同冰冷的针,隐隐刺痛着他的灵觉。
他神色平静,无喜无悲。只是轻轻拂过丹田处那道细微的裂痕,指尖温润的灵力缓缓注入,滋养着受损的道基。
“信与不信,皆在缘法。”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静室的檀香之中,“但求……无愧于心。”
时间,在混乱与喧嚣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第一天,在抗议与强制执行的拉锯中艰难度过,撤离进度不足百分之二十。
第二天,官方加大了宣传和疏导力度,同时调集了更多运力,部分市民在高压和半信半疑中开始配合撤离。进度提升至百分之五十。
第三天……最后期限!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这座东方明珠时,整个沪市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军队和警察在街头严阵以待,最后一批“钉子户”被强行带离家园,哭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道路上,撤离的车流依旧绵延不绝,但比起前两日,已经稀疏了许多。大部分市民,或主动或被动,都已离开了危险区域,分散在郊区和邻市的安置点内。
城市,从未如此空旷过。
往日繁华的街道,此刻行人寥寥,商铺紧闭,只有巡逻的军警车辆偶尔驶过,留下空旷的回响。摩天大楼沉默地矗立着,像一个个巨大的钢铁墓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和压抑。
网络上,质疑和谩骂并未停止,反而因为最后期限的到来而更加喧嚣!
“看吧!屁事没有!白白折腾三天!”
“守玄妖道!出来谢罪!”
“政府必须给个说法!赔偿损失!”
“浪费纳税人的钱!劳民伤财!”
“我就说不可能有地震!科学万岁!”
安置点内,挤满了疲惫、焦虑、怨气冲天的市民。他们看着手机里对王峰和政府的疯狂攻击,看着空荡荡的城市监控画面,心中的不满和怀疑也达到了顶点。
“我就说白跑一趟!”
“三天!耽误我多少事!”
“那个道士呢?让他出来!赔钱!”
“政府这次真是昏了头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午后……
王峰依旧盘坐在静室蒲团上,闭目调息。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早已覆盖了遥远的沪市。他能清晰地“看”到,地底深处,那股庞大到令人心悸的灰黄色浊气,已经如同被压缩到极限的弹簧,躁动不安到了极点!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在西南方向那片区域的地脉之中!
快了……就快了……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向那座命运悬于一线的城市。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悲悯与决然的弧度。
“该来的……终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