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寒气刺骨。王峰与白猿刚踏入这座倚靠山区的小镇,便觉一股无形的敌意弥漫在空气中。镇民们远远瞥见他们,如同见了瘟神,纷纷躲避,交头接耳间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嫌恶。
不等他细究,镇衙门口那面蒙皮大鼓便被疯狂擂响!
咚!咚!咚!
鼓声震耳欲聋,瞬间将小镇的宁静撕得粉碎。王峰神识如水银泻地,悄然覆盖过去——
衙门口已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央,一个滚圆肥胖、穿着绸缎长衫的身影正扑在冰冷石板上,哭嚎震天,正是本镇恶名昭彰的张举人。他高举着一卷状纸,声音凄厉得扭曲:
“青天大老爷伸冤啊!祸事了!我们镇上……混进了妖人!”他肥短的手指猛地指向刚至镇口的王峰,“就是这来历不明的野道士!前日在后山装神弄鬼,引来那场邪门雨!定是用了采生折割的妖法,窃取了镇上童男女的精气元魂!我家佃户刘二牛家的三丫头,昨夜无故梦魇高烧,口吐白沫,眼看就不行了!还有王寡妇的孙子、李驼子家的牲口……都着了道!这是邪祟临门,沾之即亡!此獠不除,我们全镇都要遭大殃啊——!”
张举人声泪俱下,演技逼真,轻易将乡民们对未知的恐惧和对近期诸多不顺的怨气引爆。
“是了是了!我家娃昨晚也哭闹了一夜!”
“我说怎么一早起来就浑身不得劲!”
“原来是这妖道害人!”
人群顿时哗然骚动,愤怒与恐慌如野火蔓延,无数道充满敌意与畏惧的目光死死钉在王峰身上,几个手持农具的壮硕青年面色不善地缓缓围拢过来。
“肃静!公堂之前,不得喧哗!”衙门里疾步走出师爷,三角眼精明地扫过群情激愤的场面,又瞥了一眼地上表演投入的张举人,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朗声道:“乡亲们稍安!张举人所控之事,干系重大!若查证属实,定是妖邪大案!老爷我绝不会姑息!来人,先扶张举人起来说话!”
两名衙役应声上前,便要搀扶那滩“悲愤欲绝”的肥肉。
破庙门槛阴影下,王峰面沉如水,眼底寒芒骤现。白猿喉间发出低沉威胁的咆哮,浑身肌肉绷紧,利爪微露。
就在王峰指尖微动,丹田内冰火煞元即将喷薄而出,欲以雷霆手段碾碎这拙劣闹剧之际——
他目光扫过张举人那副令人作呕的嘴脸,又掠过周围那些被轻易煽动、面目惶恐却又隐含暴戾的乡民,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杀之简单,但此后“妖道”恶名坐实,麻烦无穷。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破其邪术之名,显我玄门正法!更要……让其自食其果!
心念既定,杀意顿敛,转为一种冰冷的戏谑。
他神识微凝,丹田内那枚缠绕赤晶的玄冰种微微一震,冰火煞元悄然流转。意念分作两股,一股极其隐晦地引动天地间游离的水汽与……庙后那条污秽窄巷中积存的厚重粪污之“浊气”;另一股则牵动《太平清领书》残卷中感悟的一丝“驱物”妙理,虽远未纯熟,但用以引导这股“浊力”,绰绰有余!
只见他负手而立,看似未动,实则袖中手指极其微末地一引一拂!
呼——!
一股阴冷怪风毫无征兆地于衙门口窄巷深处生成,精准卷起地上那滩黄绿交织、臭气熏天的厚重粪污,裹挟着碎石烂泥,化作一根粗壮污秽的“浊浪巨柱”,以刁钻角度破空而来——
吧唧!!!!
兜头盖脸!糊了张举人满头满身!
粘稠、温热(被煞元微微加热)、恶臭到极致的粪汤瞬间将他浇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还在往下滴淌污物的“粪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绝对的死寂笼罩全场!
“呕——!!!噗——哇——!!”
下一刻,张举人爆发出撕心裂肺、完全走调的呕吐与惨叫,肥硕身躯烂泥般瘫倒在地,疯狂抓挠着脸面,昂贵的绸衫浸透污秽,呕吐物混合着粪水横流,那场面极度恶心、滑稽,却又透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恐怖!
“呕——!”近在咫尺的衙役和师爷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化袭击”和冲天恶臭熏得脸色惨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狼狈不堪地踉跄后退,拼命捂住口鼻。
周围的乡民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哗然,如同潮水般惊恐万状地向后猛退,瞬间空出一大片地方。他们看着在粪堆里翻滚挣扎、发出非人哀嚎的张举人,眼中的愤怒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和荒诞感取代!这……这哪里是妖道害人?这分明是……举人老爷遭了天谴?!还是什么更邪门的法术?
与此同时!
衙门前那棵老槐树,一根高处的枯枝无风自动,咔嚓一声断裂落下,枝梢恰好沾满了台阶上溅落的污泥。
那枯枝如同被无形的手拾起,以泥为墨,以地为纸,在张举人掉落的那卷状纸旁,清晰地划出几行力透泥地的古篆字迹——
“构陷良善,秽由心生。”
“口吐污言,身染浊臭。”
“尔等目盲心瞎之辈……”
“与蛆蝇何异?!”
字迹凌厉,仿佛蕴含着冰冷的怒意与不屑,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张举人和那些盲从起哄的乡民脸上!
做完这一切,王峰面色微微白了一瞬,旋即恢复。同时操控冰火煞元与粗浅的驱物术,对他消耗不小,但效果……出奇的好。
他站在破庙口,冷冷地注视着那片混乱不堪、臭气熏天的场面,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
街对角,馄饨摊棚下。
尖嘴猴腮的瘦道士(三道士中的老五)猛地放下手中几乎没动过的馄饨碗,浑浊的小眼睛死死盯住那枯枝刻字的诡异景象,以及王峰方才那看似未动、实则引动天地浊气的细微动作与残留的微弱法力波动!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贪婪与灼热的精光!
“冰火双煞?竟能如此精妙引动秽物?还有那驱物刻字的手段……对法力操控要求极高!这小子……身上有好东西!大机缘!”
三根淬着幽蓝寒光的蚀骨钉从袖口无声滑入指间,他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因极度兴奋而声音嘶哑:
“宝贝……定然是了不得的传承或符器!合该为我所得!”
他死死盯住王峰,如同毒蛇锁定了猎物,身形悄然隐入人群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