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像左眼的裂缝在天光里淌着锈水。
刘天尧用拇指抹了把供桌上的蛛网,刚拾起的硬面包在掌心印下不规则霉斑。老教堂彩色玻璃滤出的光斑里,七个小混混正为最后半瓶龙舌兰推搡。他们脖颈都系着染血的红丝巾——三天前科利马街血战的战利品。
\"安静。\"他踹翻生锈的圣水盆。
当啷声惊醒了梁上倒吊的蝙蝠群,黑压压的阴影掠过破碎十字架。红丝巾们瞬间摸向腰间弹簧刀,最年轻的刀疤脸甚至把手探进垫着《圣经》的弹药箱。
\"老规矩。\"刘天尧扯开领口,青龙纹身在汗湿的胸膛上浮动,\"没杀过警察的拿白酒,见过血的喝红酒。\"缠绕颈间的银十字架随着动作晃进阴影,那是母亲留在襁褓中的唯一物件。
破木门忽然被撞开,哑巴少年举着开线的棒球帽冲进来,手语打得像癫痫发作。阿豹从告解室窜出,沾着肉渣的弯刀险险擦过少年耳尖:\"青龙会的杂种追来了?\"
\"是花开了。\"刘天尧盯着帽檐别着的蓝罂粟,铜制花蕊反射的夕阳刺痛视网膜。三天前他亲手把这暗号绣在莫雷洛斯警长的衬衣内袋——那个承诺提供庇护的秃鹫,终究还是选择悬赏金。
刀疤脸忽然呕吐起来,溅在受难像脚边的呕吐物泛着绿色荧光。刘天尧嗅到神经毒剂的苦杏仁味,抄起圣像后的消防斧劈开地板夹层:\"全队换装!\"
惊呼声中,二十米外的柳杉林传来霰弹枪退膛声。彩色玻璃突然炸开,子弹撞碎圣彼得像的头颅,石膏碎屑混着弹片横扫而过。阿豹把刀疤脸按进忏悔室,少年肠子流出来时还在徒劳地系红丝巾。
\"走圣器室暗道。\"刘天尧将燃烧瓶抛向蛛网密布的祭坛,火舌舔舐褪金烛台的速度比预估快了三秒。浓烟模糊了圣母悲悯的面容,他最后瞥见自己的倒影在火焰中裂成两半。
阿豹的弯刀在硝烟里划出银弧,斩断某个正要拉响手雷的背叛者手腕。断掌摔进燃烧的唱诗班乐谱堆,焦糊味里意外飘出烤玉米的香气。刘天尧突然想起初到N市那夜,街边老妪笑着递来的玉米饼也有这种暖黄。
\"十点钟方向!\"女人的尖叫刺破耳鸣。
血红高跟鞋踩过圣经堆,裹着貂皮的身影撞进他怀里。是露娜,三天前从\"粉红骷髅\"俱乐部救出的妓女。此刻她艳红指甲正深深掐进他肩胛,\"秃鹫说要留着你的十字架当标本......\"
子弹擦碎左耳垂的刹那,刘天尧看清院墙缺口处的黄铜袖扣——今晨他亲自帮露娜扣上的那对。特种部队的枪火在暮色里织成金线,将逃亡路线精准定位在他们丢弃的弹药箱周围。
\"你拿了多少筹码?\"刘天尧捏碎女人喉骨时,摸到她胸衣里的警徽编号牌。五天前她大腿内侧的玫瑰纹身下还没有这个凸起,火光里数字依稀是0923——与老K被杀那天的晚霞颜色相同的数字。
阿豹的嘶吼混着骨头断裂声传来。刘天尧撞破告解室的暗门,满地碎玻璃倒映着十七岁的自己挥刀模样。湿冷地道尽头传来汽笛声,混着某种熟悉的腐烂海鲜味,让他想起m市码头父亲肿胀的尸体。
\"老大!\"陈小川的声音突然从砖缝渗出,\"三号仓的货轮有......\"剩下的话被剧烈咳嗽淹没,暗码却是他们在码头仓库初遇时用过的音阶。
刘天尧握紧染血的消防斧,斧柄纹路间沾着露娜的粉底。地道深处渐亮的油灯光晕里,二十个持砍刀的剪影正在摇晃。最前方那人脖颈有道新月形伤疤,宛如当年被他割喉的青龙会堂主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