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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室的门在陆建国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走廊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声响。狭小的空间重新被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死寂填满。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息,混合着他自己身上伤口散发的、被绷带捂住的淡淡血腥与药味。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身体因剧痛和极度的疲惫而微微颤抖,缓缓滑坐在地。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左臂伤口深处那顽固的灼痛,此刻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更剧烈的搏痛,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冷汗早已浸透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但比这肉体痛苦更甚的,是啃噬着他五脏六腑的恐惧与绝望。

孙队长刮取药粉样本时那冰冷的眼神,那句“化验结果说了算”,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扎进他的脑海。化验!一旦师部医院分析出那药粉成分的异常,哪怕只是证明其强效远超寻常草药,都将成为指向娘最致命的铁证!张参谋那深藏疑虑的目光,警卫战士无声的监视,还有那份关于“地主苏禾”的冰冷档案……所有的线索都如同无形的绞索,正一点点收紧,而绞索的另一端,牢牢系在千里之外那个瘦弱而坚韧的身影上!

通风报信?插翅难逃!他现在是笼中困兽,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坦白?将娘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宁可自己被撕碎,也绝不能!娘用命换来的药在治愈他的伤口,却也成了悬在娘头顶的利剑。巨大的无力感和锥心的自责几乎将他淹没。他算什么儿子?非但不能庇护娘于风雨,反而因自己的存在,将娘拖入了这致命的漩涡!

黑暗中,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娘那双深潭般平静的眼睛在意识深处浮现,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的悲悯。算筹无声……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破这死局?心火在冰冷的铁幕下煎熬,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焚烧殆尽。他蜷缩在墙角,像一头受伤的幼兽,在绝望的黑暗中,徒劳地寻找着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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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屯生产队的队部,是屯子里唯一一座像点样子的砖瓦房,但也年久失修,墙皮斑驳脱落。此刻,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劣质烟草味。老支书赵有田佝偻着背,坐在那张磨得油亮的破旧办公桌后面,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显得更加愁苦凝重。

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工分簿,但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焦躁地划拉着,目光时不时瞟向墙角那个上了锁的、落满灰尘的旧木柜。

刘寡妇那失魂落魄、语无伦次的哭诉,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算盘珠子……红的……满地滚……”

“他……在算……苏禾看着他算……”

“不能说……烂肚子里……冰……冷……死绝……”

每一个破碎的词,都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狠狠捅进他记忆深处那个早已被岁月和刻意遗忘封死的锈锁里!搅动着里面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污和令人窒息的恐惧!

苏家大院!那个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夜晚!他当时还只是个半大小子,是苏家的长工。半夜被凄厉的惨叫和混乱的砸打声惊醒!他和其他几个长工缩在冰冷的通铺上,吓得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正院方向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喊、怒骂、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还有一种极其清脆、冰冷、密集的……珠子撞击声?噼里啪啦!像冰雹砸在瓦片上!但又不一样……那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和绝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雨还没停。整个苏家大院死寂一片。是几个胆子大的村民先发现的。正厅里……满地狼藉!桌椅翻倒,瓷器粉碎,青砖地上……是早已凝固发黑的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泼洒的墨!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片刺目的暗红血泊里,散落着无数颗暗红色的……像是玉石又像是木头做的……算盘珠子!每一颗都沾着黏稠的血污,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真像一颗颗……凝固的血珠子!

当时带人冲进去的,是区上来的人……还有……赵老栓他那个在区上混事的远房堂哥!他们脸色铁青,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现场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赵老栓那个堂哥,声音像结了冰碴子,对着所有人,一字一句地吼道:“苏家通匪,抗拒清算,已被正法!昨晚的事,谁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给老子烂在肚子里!谁敢往外吐一个字,苏家就是下场!全家死绝!”

“全家死绝!”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当时每一个在场人的灵魂深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好奇和怜悯。苏家几十口人……一夜之间……没了!无声无息!连个响动都没在屯子里传开!只有那片血泊,和满地滚动的、沾血的暗红珠子,成了所有目击者午夜梦回时最深的梦魇!而“算盘珠子”和那个冰冷的威胁,成了屯子里一个无人敢触碰、甚至无人敢回想的绝对禁忌!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支书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或者说,强迫自己忘了。他当上了支书,带头批斗过苏禾,看着这个曾经的少奶奶被踩进泥里,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立场,就能彻底摆脱那个雨夜的阴影。他默许了王翠花的发疯,甚至隐隐希望她就这么疯下去,把那个可能存在的秘密彻底带进坟墓。

可刘寡妇带来的这几句疯语,像一只从地狱伸出的鬼手,猛地撕开了他自欺欺人的伪装!王翠花……她看见了!她看见了那晚的算盘珠子!她听见了那冰冷的威胁!甚至……她可能看见了更多!她不是无缘无故疯的!她是被活活吓疯的!被那个血腥的夜晚和那句“死绝”的威胁吓疯的!

“苏禾看着他算……” 这句话像毒蛇一样钻进老支书的耳朵。苏禾……她当时在场?她看见了什么?她和那晚的事……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他”……又是谁?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时代洪流裹挟、身不由己的沉重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老支书淹没。他感到一阵眩晕,旱烟袋“吧嗒”一声掉在桌上。他佝偻着背,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他颤抖着手,摸索着腰间挂着的一串生了锈的钥匙,哆嗦着,好半天才找到对应墙角旧木柜的那一把。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艰涩的“咔哒”声。老支书深吸了几口带着浓重烟味的空气,仿佛在积蓄勇气。他猛地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一股陈年的灰尘和纸张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柜子里堆放着一些早已过时的文件、泛黄的报纸和一些零碎杂物。老支书浑浊的眼睛急切地搜寻着,枯瘦的手指在杂物中颤抖地翻找。终于,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用厚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那东西抽了出来!牛皮纸包裹上没有任何标记,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老支书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灰尘簌簌落下。他颤抖着,一层层剥开那坚韧的牛皮纸。

里面,是一个边缘已经磨损、颜色发黄发脆的硬纸板档案袋。档案袋的正面,没有任何文字标识。但老支书知道这是什么。这是当年区上的人离开后,他偷偷藏起来的!里面装着……装着关于那晚的……一些“东西”!是现场遗留的?还是后来调查的只言片语?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也不敢看!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东西不能见光!会死人!

他死死攥着这个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档案袋,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挣扎和一种被逼到绝路的茫然。王翠花的疯语,刘寡妇的惊恐,苏禾那深不可测的平静……还有那个遥远的军营里,陆建国身上那包神奇的药粉……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这张发黄的旧档案袋,很可能就是网上的一个死结,或者……一个足以掀翻一切的惊雷!

他该打开吗?打开了,会看到什么?会引来什么?老支书佝偻的身影在昏暗的队部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烛。窗外,靠山屯的春日阳光明媚,而他手中紧握的,却是来自那个血腥雨夜的、冰冷刺骨的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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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室的黑暗浓稠如墨,将时间也凝固了。陆建国蜷缩在冰冷的墙角,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煎熬如同两把钝锯,反复切割着他残存的意志。孙队长刮取药粉样本时那冰冷的镊子尖,张参谋审视档案时那锐利的目光,警卫战士无声的监视……这些画面如同跗骨之蛆,在脑海中反复闪现,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绝望。

娘……不能有事!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燃烧的火种,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通风报信是死路,坦白更是死路。他必须在这铁桶般的囚笼里,找到一条生路!一条既能保全自己(至少暂时保全),更能护住娘周全的生路!

绝望催生急智。在极致的黑暗和压力下,陆建国混乱的思绪反而如同被投入激流的泥沙,在剧烈的冲撞中,一些碎片开始沉淀、凝聚。他猛地想起娘在晨光中编织蝈蝈笼时,那枯瘦手指翻飞间的韵律;想起她处理自己伤口时,眼神里那种洞悉伤处深浅、肌理走向的专注;更想起她将药包塞进自己口袋时,那平淡话语下蕴含的、不容置疑的筹算——“三天一换”。

筹算!

娘那深潭般平静下的筹算之力!

仿佛一道微弱的电光撕裂了绝望的黑暗。陆建国混沌的大脑瞬间抓住了一丝灵感。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算!像娘那样算!算这军营铁幕的缝隙,算张参谋的疑虑,算药粉化验的流程,算自己能利用的一切筹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纷乱如麻的线索在脑海中急速梳理、推演:

筹码一:任务成功。他们带回了至关重要的侦察情报!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是他在张参谋面前最大的底气,也是他“价值”所在。张参谋再怀疑,也不可能无视这份军功。他必须牢牢抓住这一点!

筹码二:陈大雷与李铁牛的证词。只要他们两人咬死“偶遇采药老人”的说法,口径一致,张参谋在没有确凿反证前,很难彻底推翻。他们现在肯定也在被反复盘问,压力巨大,但陆建国相信老班长的坚韧和战友的情谊!

筹码三:药粉的“土方”属性。他必须反复强调这一点!咬死是老人自制的、山里传下来的土方子,效果奇特纯属偶然。他甚至可以在后续问询中,主动“回忆”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比如老人提到过某种罕见草药的名字(编一个),强调其采集不易、配制偶然,增加神秘感和不可复制性,淡化其“技术性”和背后的“人”。

筹码四:时间差与化验的局限性。师部医院化验需要时间!而且,化验能分析成分,但未必能完全复制其强效的机理,更无法直接溯源到苏禾本人!他需要争取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在这个空档期,他必须表现得绝对“配合”,同时想尽一切办法,让张参谋的注意力从“追查老人”转移到“任务本身的价值”和“他陆建国的可用性”上!比如,主动请缨参与情报分析,或者暗示自己记得更多敌后细节(哪怕是需要“慢慢回忆”的)……用“价值”来对冲“风险”!

筹码五:伤情。伤,既是弱点,也可以是盾牌!他必须利用好这个伤!在张参谋面前,要表现出伤痛的虚弱,但又不能显得毫无斗志。要强调自己急于归队、急于为任务尽力的迫切心情!让张参谋看到他的“忠诚”和“可用”,从而降低其“威胁感”。

算!每一步都要算!算张参谋可能的反应,算自己应对的措辞,算如何将话题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如同在黑暗中布下一盘无形的棋局,每一个落子都关乎生死。

陆建国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他不再蜷缩,挣扎着靠墙坐直身体。黑暗中,他仿佛能看到娘那双沉静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算筹无声,但此刻,他必须用心为棋,在这绝境中,为娘,也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他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一遍遍模拟即将到来的、更严酷的审问场景,推演着每一个可能的对话分支,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破局的缝隙。左臂的伤口依旧灼痛,但心头的火焰,却在冰冷的筹算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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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西头的泥坯房,在白昼的光线下,依旧死气沉沉,像一块被阳光遗忘的霉斑。门扉紧闭,窗户被破席子堵得严严实实,只有门缝下透出的、混合着酸馊与苦涩药香的怪异气味,无声地昭示着里面活物的存在。屯子里的人远远绕行,连最淘气的孩子也不敢靠近这片被诅咒般的区域。

看青棚内,药香弥漫,却比往日多了一丝沉凝。苏禾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摊开着她的藤条药箱。她没有翻动底层的匕首和算筹,目光沉静地落在中层那些晒干的草药上。败酱草根、石菖蒲、远志……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单独包裹的、颜色深褐近黑的粉末——那是她以特殊手法炮制、药性极其峻烈的生附子粉(减毒后),取其斩关夺门、破阴回阳之效,寻常病症绝不敢轻用。

王翠花昨夜那几句破碎的疯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她心中激起的滔天巨浪已被强行压下,水面复归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淬过火的冰冷与决断。她深知,寻常的宁神安志之药,对王翠花这被巨大恐惧彻底摧毁了心神的“疯”,已是隔靴搔痒。那郁结的惊惧如同千年玄冰,封冻了所有神志的出口。欲破此冰封,非猛药不可为!非直指那恐惧根源的“药引”不可为!

她枯瘦的手指捻起一小撮深褐色的附子粉,又取过几片败酱草根和一小段石菖蒲。她的动作依旧平稳,眼神专注,仿佛只是在调配一剂寻常的方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剂药的分量拿捏,关乎生死。多了,可能焚心断脉;少了,则撼不动那深固的恐惧坚冰。她在算,算王翠花身体承受的极限,算那郁结之气的深浅,算这猛药下去,能否成为凿开混沌、引出真相的第一道裂隙。

药配好,用干净的粗纸包好。苏禾起身。她没有走向刘寡妇家,也没有再假手他人。这一次,她决定亲自去叩那扇被疯狂和绝望封死的门。

暮色渐沉,屯子里炊烟四起。苏禾的身影出现在屯西头,步履平稳,如同走向一片寻常的药圃。她手中没有端着食物,只有那个小小的、散发着浓烈辛烈苦涩气息的药包。

泥坯房前依旧狼藉。苏禾在门前几步远站定。她没有敲门,也没有呼唤。深潭般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紧闭的门扉上,仿佛能穿透那朽败的木板,看到门后黑暗中那个瑟缩的灵魂。

“王翠花。”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平稳,穿透了暮色的沉寂,也穿透了门板,“开门。药,煎好了。”

门内,死寂一片。只有门缝下那混合的气味似乎更浓烈了一些。

苏禾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暮色加深,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

突然!

“啊——!”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从门内炸响!如同厉鬼的哭嚎,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抗拒!“滚!滚开!毒药!毒死我!苏禾!苏禾来了!她来杀我了!他回来了!是他让她来的!啊——!别过来!别过来!” 伴随着尖叫的,是身体猛烈撞击门板的“砰砰”巨响,和指甲疯狂撕挠木头的刺耳“嚓嚓”声!整个破败的门板都在剧烈地晃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里面的疯狂彻底撕碎!

这动静远比昨夜刘寡妇遭遇时更加狂暴骇人!附近几户人家刚刚点起的油灯瞬间熄灭,连狗都吓得噤了声。屯子西头,只剩下这歇斯底里的尖叫、撞击和撕挠声,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苏禾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深潭般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王翠花的疯狂反应,恰恰印证了她的判断——恐惧的根源,直指自己,直指那个雨夜!这狂暴的抗拒,正是那恐惧被药气和她的亲自到来彻底引爆的表现!

她没有退,也没有进。只是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如同带着某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压过了门内的狂乱:

“药,不是毒。”

“喝下去,你能看见的,就不只是血和珠子了。”

“门后的‘他’,等着你说出来。”

“说出来,那‘死绝’的咒,就破了。”

最后两句,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王翠花疯狂意识的最深处!

门内的撞击和撕挠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止!那凄厉的尖叫也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一种如同破风箱般急促、粗重的“嗬嗬”喘息。

死寂。

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压抑、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泥屋内外。

只有门缝下,那浓烈辛烈的药气,丝丝缕缕,顽固地向着门内的黑暗渗透。苏禾静静地站在暮色中,身影如同渊渟岳峙。她知道,那扇被恐惧彻底封死的门,已经被她用言语和药气,撬开了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却又真实存在的缝隙。门后的黑暗里,那个被旧日魇魔纠缠的疯妇,此刻正站在崩溃与清醒的边缘,剧烈地喘息着。惊雷已在门后酝酿,只待一个契机,便要破开这沉寂多年的血色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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