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南方各地雪灾的消息不断上报，官员们愁眉苦脸，内阁更是连续好几个通宵加班，讨论赈灾对策。
最先一批救济粮已经送出去了，但是前些年打仗几乎掏空了国库和粮库，钱还好说，眼前最紧要的是物资和交通，交通断了就没法把东西送进去和展开救援，物资没有等于让老百姓活活冻死饿死……任谁都看得出，赈灾一事，困难重重，没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今日上朝，皇帝和众位大臣就要把中央负责赈灾的钦差人选定下来了。
梁慕辰站在朝堂上，就在昨日，他收到了探子的飞鸽传书，信中写道：
“王爷，经探查，云城首富程家正在赈济灾民，他们准备了充足的粮食、帐篷、药品……”
梁慕辰一日十行看完，眼睛越来越亮，程家真是深藏不露啊！
要是他可以把程家绑到自己这条船上，这功劳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梁慕辰大喜过望，跟宏图大业比起来，他和程宝珠的矛盾算不得什么，也罢，自己就勉为其难的娶了她，等进了府，怎么搓揉捏扁，还不是他说了算！
“启禀父皇，儿臣愿意前往南方赈灾！连日来，南方雪灾时刻牵动着儿臣的心，生灵涂炭，饿殍遍野，是儿臣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儿臣虽然年幼，但愿意为父皇和天下百姓做点实事，让南方百姓们早日过上正常日子。恳请父皇恩准！”
不等梁慕辰行动，梁慕礼开口说话了，十六岁的少年个头又长高了不少，五官渐渐长开，皮肤也黑了一些，既有文人的风骨，又有武夫的勇猛，皇帝看着这个小儿子，满意地点点头，颇有种老父亲的自豪感。
他刚要开口应允，却被梁慕辰打断了。
“启禀父皇，儿臣也愿意为朝廷分忧，解救南方受灾百姓，还我大苍安宁太平！”梁慕辰暗暗给了梁慕礼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哦？”梁佑亭捋捋胡须，看着这两个各有千秋却都很优秀的儿子，露出了连日来的第一个笑容，“生子如此，朕之幸也！”
睿王梁慕槐站在皇子队列里，看着远处的两个人陷入了沉思，六弟初入朝堂，看不清形势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情有可原。
但是三弟这只老狐狸，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他跟着掺和一脚……有意思，看来南方雪灾这事儿有转机啊！
只是，已经有两位皇子站出来了，他此刻去表态，怕是有跟风的嫌疑，失了先机啊！
梁慕槐思索着暗中打点人去南方赈灾，事后再不经意地让父皇知道，虽无大功，捡点蝇头小肉也好，最重要的是让父皇一直看得见他，却又感受不到他对皇位强烈的野心和企图。
“这样吧！”皇帝沉吟片刻，“你们二人一同去赈灾，分别负责两个区域，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稳定灾情，安置好百姓。另外，内阁和安抚司商议一下，也出几个人，跟着老三和小六一起赈灾。”
内阁首辅和安抚司安抚使出列行礼，“臣等遵旨！”
下朝之后，众位大臣议论纷纷。
“陛下这是要让晋王和六殿下自相残杀啊！”虽然皇帝没有明着说，但让两人同时赈灾又各自负责一个区域，那不是明晃晃的让两个争起来嘛！
“谁说不是呢？你们说，陛下到底属意谁当太子啊？”
“嘘！赵大人这话可别让旁人听见了。”
“陛下正值壮年，现在考虑这事儿为时过早。也许，陛下和我们一样，还在观望呢！”
“圣心不可测也！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众人四散而去。
“六弟留步。”梁慕辰走下台阶，叫住了梁慕礼。
“三哥。”梁慕礼施礼问候。
“六弟啊，你初入朝堂就敢接赈灾的活儿，三哥是既为你高兴又为你捏把汗啊！”梁慕辰笑着，假惺惺说。
“多谢三哥关心。此行凶险，但未必没有转机。我相信，心诚则灵！”梁慕礼一番话说了等于没说，梁慕辰摸不透他到底是知道程家那些动作还是不知道。
“那就先祝六弟路途顺利！”梁慕辰想拍梁慕礼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比他矮，眼中闪过恼怒，但手已经伸出来了，只好改为拍他的手臂。
“同祝三哥！先告辞了。”梁慕辰抱拳作揖，撩起袍子转身离开了。
“装什么？”梁慕辰怨毒地看着梁慕礼毫不留情离开的样子，不屑道。
萧贵妃在梁慕礼的寝宫收拾行囊，数落着他，“你说说你，好端端的，去南方赈灾做什么？”
“母妃，南方无数灾民正饱受饥寒之苦，儿臣怎么能坐视不理呢？儿臣食百姓之禄长大，若不闻不问百姓死活，只顾享奢靡生活，儿臣与畜生又有何区别？”
“越说越过分了。”萧贵妃轻轻打了梁慕礼一下，“就你有道理，母妃说不过你。但你要答应母妃，要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回来，知道吗？”
“母妃放心，还有张大人、范大人等肱骨之臣和儿臣一同前去呢！儿臣不会有事的。”梁慕礼再三保证道。
“说到这个我才不放心呢！队伍里都是大男人，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哪里有女孩子心细。叫你早点娶妻纳妾，现在也不至于连个照顾的女人都找不到。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吏部尚书的孙女知书达理，你们啊，找个时间见一见……”
梁慕礼捂住耳朵，“母妃，别说了！儿臣不想听！”
“你呀！”萧贵妃点了点梁慕礼的脑袋，“不过晚点成婚也好，等再过三年你封王了，直接迎娶王妃，婚礼风风光光大办一场，到时候还要撒上金锞子，摆几百桌宴席……”
又来了！梁慕礼径直走向了后殿，独留沉浸在想象中的萧贵妃。
三日后，梁慕礼骑着马走在最前头，其右后方有一个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看上去既没存在感，梁慕礼走的时候和他对视了一眼，对方点点头，梁慕礼才说：“出发！”
浩浩荡荡的赈灾队伍沿着风雪出发了。
连续几日救济灾民，程家众人累得身体都吃不消了。
今日一早，程家众人集体聚餐，特殊时期，大厨房也没准备什么好菜。
桌上摆的菜都是些酱肉包子、素菜包子、胡萝卜山药卷、牛肉野菜羹、南瓜小米羹、酱腌菜等家常早膳。
饶是如此，众人也吃得津津有味，劳动久了吃什么都香。
程武年破天荒地喝了三大碗牛肉羹，喝完还把碗舔干净，意犹未尽地拍拍肚皮：“好喝！”
这副模样逗笑了府中众人，有程武年开这个头，饭桌上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几个小辈吃完了就跟着奶嬷嬷出去了。
席上还剩大人们在细嚼慢咽，唐氏今日格外殷勤，亲自给程宝珠盛了碗粥，“宝珠啊，你再喝点这个南瓜小米羹，今天这个小米熬得特别好。”
程宝珠知道，这是唐氏为之前的奚落从旁找补呢！
其他姨娘看到唐氏的态度，也纷纷行动起来，“宝珠，这个腌豆角好吃，你尝尝！”
“宝珠，瞧你穿得这样少，冷着了怎么得了，我这里新得了个汤婆子，你先拿着用。”
“宝珠，我那新做了件斗篷，等最后一点花样绣好了，不日我给你送过去。”
从生活起居到衣食住行，这群女人们将程宝珠关心了个遍。
张氏看到女儿被众人围着，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乐得合不拢嘴。
程宝珠也不扭捏，这些人的示好，她都收下了，左右是个表面人情，不收别人以为你拿乔端架子，收了呢也只不过是一时的和平，大家心里门儿清，关系好不好，全靠演不演。
这时，有个姨娘提起了，“再过两个月就正式出孝了，宝珠是咱们府上最大的姑娘，这婚事，可有人选了？”
张氏一听，哎哟，坏了！她这些日子被程宝珠吆喝着忙这忙那儿的，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不等张氏和程宝珠开口，唐氏抢着答：“宝珠是有大造化的人，又有县主的身份傍身，选的郎君自然是天上有地上无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正人君子呢！”
唐氏把程宝珠高高捧起，万一她没有嫁给这么好的郎君，还不得被这些人的唾沫星子呕死。
程宝珠最烦这种捧杀的话，搁前世，她早就飘飘然被唐氏带沟里了，现如今，她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了，“二婶说得哪里话！我对未来夫君的要求也不高，一心一意待我就行，最要紧的是能顾家，不在外面眠花宿柳，我就阿弥陀佛了。”
唐氏的笑容有一丝龟裂，这是含沙射影谁呢！谁不知道程家的二爷风流成性，是青楼的常客！
“倒是好久没听闻二妹妹的消息了，她在宫里过得怎么样？二婶给我们说说呗！”程宝珠发誓，她真的就是礼貌问一句，没想到戳到了唐氏的心窝子。
唐氏心里含着怨，青樱那个不中用的，混了两年多才勉强到御花园做个领班宫女，连个宫里的皇子都没搞上，不争气的东西！
但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一副优雅得体的模样，“青樱啊在宫里好着呢！得了娘娘们的青眼，前些日子还给我寄了一支成色上好的碧玉簪子，她挂念着我，有这份孝心，我就知足了。”唐氏摸了摸头头上的碧玉簪。
那玉石晶莹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女人大多天生就喜欢名贵闪亮的东西，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被这支簪子吸引走，聊起了衣裳首饰的话题。
一顿饭接近尾声，程家又接到了个突如其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