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给婆母请安。”唐氏微微弯下膝盖象征性行了一礼，。
程老夫人抬头瞥了唐氏一眼，眼中并无怒色，打趣她道：“风风火火过来，仔细着出了汗，生了病你就老实了。”
唐氏笑眯眯地坐到程老夫人身侧，尽管女儿跪在地上，唐氏眼中却无半分心急，和老夫人聊起了闲话：“婆母从小看着媳妇长大，媳妇这性子是改不了了，婆母嫌弃也来不及了！”唐氏嬉笑着钻程老夫人怀里。
程老夫人拍拍唐氏搀扶自己的手，唐氏正了正身形，道：“今天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青樱是什么性子婆母还不了解吗？定是身边的奸佞小人作祟，污了主子的清白不说，还败坏了自家名声！”说到最后，唐氏犀利的眼直直盯着水碧，语气强硬。
水碧回过味来了，这是程二夫人拿乡下的家人作要挟呢。她能怎么办？
水碧决绝道：“是。奴婢就是看不惯大小姐欺负二小姐，买通了拐子，卖了大小姐。是奴婢鬼迷了心窍，但表哥是被奴婢胁迫的，望老夫人放表哥一条生路。”
水碧低下身子磕了三个响头，坚定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奴婢就给众人一个交代！”
水碧站起身一股脑冲向距离最近的柱子，程鹤年仿佛看见了母亲离去的惨状，大喊：“不——”
郎志华悲愤道：“表妹！”
水碧倒在地上，额头的血流到地上，脏污了地毯。
程青樱不敢置信地看着水碧，这个陪伴她长大的丫鬟就这么没了，身上泄了力气，瘫坐了下去。
程老夫人闭上眼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唐氏在程老夫人身边耳语一番，程老夫人点点头：“就照你说的办。”随即起身，在紫檀的搀扶下回房了。
没了程老夫人在身边，唐氏倨傲的神色越发显露：“今有丫鬟水碧勾结贼人拐卖大小姐，畏罪自杀，念其侍奉程家多年，着账房支十两银子丧葬费送去老家，车夫郎志华伙同作案，令杖打三十，逐出程府。张强三人拐卖妇孺，直接送去官府，依律重罚！”
唐氏一锤定音，张强等人痛哭流涕求饶，郎志华捧着水碧的身体泪如雨下。下人们不管这些人是何情态，遵照主母命令，拖着人就往外走。
程宝珠身体都跪麻了，被桃红搀扶着起来。见程鹤年状态不对，程宝珠上前拉住程鹤年的肩膀。
少年赤红着眼，豆大的眼泪悬在眼眶，“这个场景，和姨娘死时一模一样——”
程宝珠握紧了程鹤年的手：“程鹤年，不许去想。你今天为我讨了公道，朱姨娘在天之灵会高兴的。”
程鹤年含着泪闭上眼点点头，身体微微颤抖。
唐氏走到女儿身边，厉声道：“还瘫在地上做什么？没个大家小姐的样子。”唐氏给身后丫鬟使了个眼色：“还不把二小姐送回屋。”
很快两个丫鬟从后面出来，将程青樱扶起来送回了屋。
这边，程宝珠和程鹤年也要回屋，唐氏走了过来，看向程宝珠，抱歉道：“宝珠啊，二婶日日夜夜操持着程府上下，难免疏漏，一时让小人钻了空子，委屈你了。回头二婶差人给你送几套头面，都是珍宝阁新设计的，你们这些小姑娘戴着啊最是水灵。今日之事，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啊！回去好好休息吧！”
程宝珠一天内经历这么多事情，人都晕了，她也不指望这件事彻底拉程青樱下水，至少二房能消停一阵子。
程宝珠眼下提不起劲来和唐氏周旋，虚弱道：“多谢二婶，宝珠的确有些乏了，先和三弟回去了。”
唐氏盯着姐弟俩的身影走远，脸上笑意渐退，眸光中闪过一抹狠厉。
她转身朝屋里的下人发怒：“一个个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
下人们战战兢兢答：“是”。
唐氏看见地毯上那抹刺眼的血迹，嫌弃厌恶：“这地毯给我扔了，去库房取新的铺上。”
收拾地毯的丫鬟看见地毯上的血迹，想起刚死的水碧，脸色惨白，强自镇定回道：“是。”
程宝珠扶着程鹤年走在路上时，闻到了血腥味，想到刚才程鹤年挨的那一下，惊慌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程鹤年的眼睛耷拉着，早没了平时的神采，嘴唇发白，强撑着说：“我没事。”
不，少年，你很有事。
程宝珠急急转头吩咐，看着眼前小厮觉得眼熟，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乔吉反应快：“小的乔吉。”
“乔吉，搭把手，扶着他。”
“是。”
程宝珠又与桃红说：“找个脚程快的去请大夫，要治外伤最好的大夫。”
“奴婢这就去。”
白发苍苍的老大夫刚出诊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呢，就被一顶轿子拉去了程府。
碎玉轩内，老大夫细细给程鹤年上药。
血浸染了衣料，老大夫眼疾手快，迅速撕扯下来，程鹤年满头冒汗，也只是闷哼了一声。
程宝珠关心道：“是不是很疼？疼就咬我。”
少女伸出细白的藕臂，程鹤年闻着少女身上熟悉的气息，到底不舍得真的咬她，拉着程宝珠的手将她带到自己身前，捧住程宝珠的头，与她额头相抵，闭上双眼，像是在虔诚祈祷，细长的睫毛偶尔扇动几下。
程宝珠紧张地心跳加速，说不清楚是为程鹤年的伤还是为这个人而紧张。红扑扑的脸蛋和少年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这老大夫缠纱布的时候一脸无奈，你们俩挨这么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老大夫将纱布小心的从程鹤年前胸穿过，一圈又一圈，倒是程宝珠察觉到了老大夫包扎的不便：“程鹤年，你先松开，大夫给你包扎伤口呢！”
“不放。”程鹤年不肯松手，程宝珠又怕挣扎牵疼了他的伤口。
老大夫一脸过来人我懂的眼神：“不要紧，还有最后一圈就缠好了，你们继续，继续。”
老大夫包扎好了伤口，留下了几瓶药，又开了一堆方子，对程宝珠嘱咐道：“你家郎君之前受过伤，加上底子不好，营养跟不上，这次伤口崩开了，就不那么容易愈合了。不过，到底还年轻，按时喝药，注意伤口别沾水，加之营养补品伺候着，慢慢调养，就能痊愈了。”
程宝珠听得大夫这么说，当下松了口气，“谢谢大夫。”
她想到什么，又害羞地补了一句，“他是我弟弟，不是那个谁。”
程鹤年坐在凳子上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程宝珠解释他们的关系，微微低下头，耷拉个脑袋，感觉程宝珠解释得没错，却又对大夫误会关系感到一丝窃喜。
老大夫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笑呵呵道：“哈哈，是老朽看错了。”
他提了药箱边出去，边哼着小曲：“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