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豕坞的石壁沁着水珠，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药气和铁腥。李佳宁躺在石屋角落的草铺上，盖着楚云飞脱下的外袍，小脸依旧苍白，眉心那道淡青痕迹如同未愈的伤疤。苏清芷将最后一根银针从她头顶百会穴缓缓捻出，额角已布满细汗。 “魂海受震，非药石可速愈。”她声音疲惫，“需静养，忌耗神，否则…”未尽之言沉甸甸压在众人心头。 石台中央，油灯昏黄跳跃。李美玲（玲珑公子）眼窝深陷，布满血丝，面前的《千机引》书简摊开，非金非玉的页面上流动着细密的银色符文。她指尖蘸着朱砂，在一张巨大的硝制牛皮上飞快勾勒，复杂的齿轮咬合、火药通道、机括联动图谱渐渐成形。墨衍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斗笠下的目光锐利如尺，偶尔出声指点关键。 “引火槽坡度需增三分，否则硝磺混合颗粒沉降不均，初速不稳。”
“闭气环换成‘三叠浪’簧片结构，后坐力可泄三成。”
“这里，”李美玲笔尖点向图谱核心一处嵌套结构，声音沙哑却亢奋，“借鉴‘九宫锁’的‘璇玑扣’，连弩变单发为三矢连珠！射程三百步内可破寻常铁甲！” 墨衍凝视片刻，缓缓点头：“奇思。然‘璇玑扣’对机括材质要求极高，寻常精铁承受不住连发冲击。” “用‘龙血淬’！”李美玲眼中精光爆射，指向坞塘深处丙七库方向，“库里有三块‘玄铁胚’！墨家秘法‘龙血淬’可将其韧度推至极限！火候需‘青鸾焰’！” 龙血淬？青鸾焰？几个墨家弟子倒吸凉气。那是近乎失传的秘术，燃料需百年梧桐芯，淬火液要混入火蛟血，稍有不慎，胚毁人亡。 “我来。”林陌（李香林）的声音从石屋门口传来。她脸色依旧苍白，后背的伤裹得严实，但腰杆挺得笔直，玄铁陌刀拄在身边，如同一杆不倒的旗。“玄铁胚沉重，火候把控需膂力。我的陨铁臂，扛得住。” 楚云飞欲言又止，对上她不容置疑的目光，最终咬牙：“我给你护法！” 丙七库深处，隔绝出的淬火间热浪灼人。巨大的火塘里，百年梧桐芯燃烧着奇异的青白色火焰，焰心近乎透明。三块磨盘大小、黝黑沉重的玄铁胚在特制吊架上，被青鸾烈焰舔舐得通红。林陌赤着上身，陨铁机关臂被烤得滚烫，她双目死死盯着铁胚色泽变化，汗水刚渗出皮肤便被蒸干。 墨衍亲自掌控火候，手中量天矩投射出微光，监测着铁胚内部结构变化。“左胚，火候至‘绛紫色’，准备入液！”
“火蛟血！松脂油！寒潭水！七三之数，入！”李美玲厉喝，声音在热浪中变形。 林陌陨铁臂猛地发力！沉重的吊臂转动，通红的左胚被缓缓浸入旁边沸腾翻滚、散发着刺鼻腥气的暗红色淬火液！ 嗤——！！！
白雾冲天而起！如同巨兽垂死的咆哮！恐怖的冷热激变让坚韧的玄铁胚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液面剧烈翻滚，气泡炸裂声如同炒豆！一股狂暴的反震力道顺着吊臂狠狠撞向林陌！ “呃！”林陌闷哼一声，陨铁臂剧震，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沿着滚烫的金属流淌，滋滋作响！她脚下一步不退，腰马沉如山岳，陨铁五指死死扣住操纵杆！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楚云飞双掌赤红如烙铁，猛地拍在林陌后心！灼热精纯的内力如同熔岩注入，强行稳住她翻腾的气血和颤抖的手臂！ “稳住！”墨衍的吼声被蒸汽淹没。 一个时辰如同十年。当三块玄铁胚完成淬炼，静静躺在特制石台上，通体流转着暗沉内敛、却又蕴含爆炸性力量的乌光时，林陌几乎脱力，后背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裹伤的粗布，陨铁臂上沾满了凝固的血和汗。楚云飞扶着她，掌心内力源源不断，眼中满是后怕与心疼。 李美玲扑到冷却的玄铁胚前，手指抚过冰冷光滑的表面，感受着那独特的韧性，激动得指尖都在颤抖。“成了！璇玑扣的基材成了！”她立刻扑向组装台，墨家弟子们如同最精密的机括，在她指挥下开始组装这件凝聚了《千机引》精华、墨家秘术和庞遗遗泽的杀戮兵器——雷火铳。 夜枭的啼叫划过死寂的运河。剑豕坞外围，麻杆连滚带爬地扑进警戒圈，肩头插着一支尾羽漆黑的短弩，血染半边身子。
“金鳞卫…黑压压一片！从…从水路和野狐沟两面包抄！带…带了好多怪东西！像…像大铁蝎子！” 坞塘内瞬间绷紧！训练中的新兵抓起了武器，目光投向石台。 林陌抓起陌刀：“楚云飞，守水路！赤云卫弓弩上墙！美玲，你的‘宝贝’，该见血了！”
李美玲重重点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亢奋。她亲自操作着那架刚刚组装完成、通体由淬火玄铁打造、泛着幽幽寒光的雷火铳。近一人高的铳身架在石台边缘改造的射击座上，三根乌沉沉、刻满螺旋纹路的铳管呈品字形排列，指向野狐沟方向的黑暗。旁边，两名墨家弟子紧张地装填着特制的三棱破甲箭，箭杆中空，填满了李美玲改良配比的精炼火药和碎铁。 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如同闷雷，从野狐沟方向滚滚而来。黑暗中，首先显现的是三架两人多高的怪异机关兽！形如巨蝎，通体覆盖厚重铁甲，蝎尾高高竖起，顶端不是毒针，而是寒光闪烁的巨大旋转刀轮！刀轮转动，撕裂空气发出呜呜怪响！紧随其后的黑压压金鳞卫重甲步兵，手持大盾长矛，如同一道移动的铁墙。 “墨家的‘攻城蝎’！”墨衍瞳孔一缩，“赵无极竟连这镇守边关的杀器都调来了！” “放箭！”楚云飞的吼声从水路方向传来！赤云卫的箭雨射向河面逼近的船只，却被船上竖起的蒙铁大盾挡下大半！ 野狐沟方向，攻城蝎庞大的身躯碾过陷阱区，粗壮的蝎足轻易踏碎了绊索和陷坑！旋转的蝎尾刀轮如同绞肉机，将射来的普通箭矢绞得粉碎！金鳞卫重步兵紧随其后，盾阵如山推进！ “雷火！目标蝎眼！齐射！”林陌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 李美玲深吸一口气，眼中只剩下瞄准镜中那越来越近、闪烁着幽绿光芒的蝎首“复眼”——那是操控核心！她猛地扳动激发机构！ 嗡！嗡！嗡！
三声沉闷压抑到极致的震鸣！雷火铳三根玄铁铳管剧烈后座！铳口喷出尺长的炽白烈焰！三支特制的破甲火箭如同三条咆哮的炎龙，撕裂黑暗，拖着刺目的尾焰，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射向最前方那架攻城蝎的复眼！ 快！太快了！
金鳞卫的盾阵根本来不及反应！ 轰！轰！轰！！！
三声几乎不分先后的恐怖炸响！火光冲天而起！
第一箭精准命中蝎首复眼！精钢铸造的厚重护甲如同纸糊般被撕裂！内部精密的齿轮连杆在爆炸中扭曲崩飞！
第二箭、第三箭接踵而至，狠狠贯入爆炸造成的缺口！
轰隆——！！！
更加猛烈的殉爆发生！攻城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紧接着，整个蝎首连同小半截身躯在狂暴的爆炸中被彻底撕碎！燃烧的碎片和扭曲的零件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后方跟随的金鳞卫重步兵被横扫一片，惨嚎着倒下！ 石台上爆发出压抑的欢呼！新兵们被这神兵之威震撼得热血沸腾！ “装填！”李美玲低喝，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激动也是巨大的消耗。两名墨家弟子手忙脚乱地清理铳膛，装填新的箭矢。 剩余两架攻城蝎显然被这恐怖的打击惊住，速度一滞。但金鳞卫阵中响起尖锐的号令！两架巨蝎竟同时伏低身躯，将旋转刀轮的蝎尾高高竖起，如同两面巨大的活动盾牌护住前方！同时，蝎背甲板掀开，十几名手持劲弩的精锐弓手探出身！ “目标！石台！放！”金鳞卫指挥官厉吼！ 嗡——！
一片密集的弩箭撕裂空气，直扑石台！比普通弩箭更快、更沉、箭头闪烁着诡异的幽蓝！是淬了“透骨寒”剧毒的重弩！ “盾！”林陌厉喝，陨铁臂猛地抓起脚边一面蒙铁重盾，挡在李美玲身前！几名墨家弟子也举起盾牌！ 笃笃笃笃！
毒箭狠狠钉在盾牌上，冲击力震得人手臂发麻！一支毒箭角度刁钻，穿透盾牌缝隙，直射李美玲面门！ 千钧一发！
一道银光后发先至！
叮！
李美玲的机械银梭精准地将毒箭撞偏！ 然而，更多的毒箭如同飞蝗覆盖石台！一名装填箭矢的墨家弟子肩头中箭，惨叫一声，伤口周围的皮肤瞬间泛起青黑！ “压制他们！”林陌嘶吼，陌刀舞动劈飞几支冷箭，但毒箭太过密集！ 就在这时！ 轰！轰！
又是两道炎龙咆哮！雷火铳再次怒吼！这次对准的是蝎背上的弓手！
爆炸的火光吞噬了弓手，但也暴露了位置！ “找到那鬼东西了！在石台上！床弩！给我轰平它！”金鳞卫指挥官狂吼！ 后方，金鳞卫阵中推出一架狰狞的床弩！粗如儿臂的巨型弩箭对准了石台！弩臂缓缓绞紧的咯吱声令人头皮炸裂！ “撤下铳！”墨衍急喝！雷火铳装填太慢，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楚云飞的吼声带着血腥气从水路方向传来，他那边显然也陷入苦战！ 巨型弩箭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离弦而出！目标直指雷火铳和李美玲所在的石台！ 石台上众人瞳孔骤缩！这一箭，躲不开！ “姐…风…偏半寸…射蝎尾关节…”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如同游丝，轻轻拂过林陌耳畔。 昏迷的李佳宁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她虚弱地靠在石壁，小手指尖费力地抬起，指向那呼啸而来的巨箭，又指向攻城蝎高高竖起的蝎尾刀轮根部！ 林陌没有丝毫犹豫！她猛地抛开重盾，身体如同紧绷的弓弦，迎着那足以洞穿城墙的巨箭冲前一步！玄铁陌刀发出沉闷的咆哮，刀尖凝聚了全身残存的力气与冰冷的意志，并非格挡，而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准，狠狠刺向巨箭箭杆侧面一处被气流扰动的细微涡流点！ 刀尖刺破空气，穿过死亡阴影！
铛——！！！
一声震耳欲聋、撕裂夜空的爆鸣！玄铁陌刀与巨箭侧面撞击出刺目的火星！ 巨箭的轨迹被这凝聚了洞察先机与悍勇决死的精准一击，硬生生撞偏了半寸！
就是这半寸之差！
粗大的巨箭擦着石台边缘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
紧接着！
噗嗤——！！！
巨箭狠狠贯入后方那架攻城蝎高高竖起的蝎尾刀轮根部关节处！恐怖的动能瞬间爆发！ 咔嚓！轰隆——！
精钢铸造的巨大刀轮连同支撑关节，被巨箭携带的恐怖力量硬生生撕裂、扯断！旋转的刀轮带着刺耳的呼啸，如同失控的磨盘砸进下方金鳞卫密集的盾阵中！瞬间血肉横飞，惨叫连天！那架攻城蝎也因尾部结构崩溃而失去平衡，轰然倾倒，砸起漫天烟尘！ 石台上，林陌被巨箭碰撞的恐怖反震之力震得倒飞出去，喉头一甜，鲜血喷出！玄铁陌刀脱手飞出，深深扎入石台！陨铁机关臂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 “姐！”李美玲目眦欲裂！ “趁现在！雷火齐射！”墨衍的吼声炸响！ 李美玲猛地转头，眼中血丝密布！最后一架完好的攻城蝎因同伴的覆灭而陷入短暂慌乱！她扑到雷火铳前，不顾滚烫的铳管，亲自瞄准！ 嗡！嗡！嗡！
三道复仇的炎龙再次咆哮！狠狠撞向最后一架攻城蝎的复眼！ 轰！！！
冲天的火光彻底吞噬了钢铁巨兽的残骸！爆炸的冲击波将周围的金鳞卫如同枯叶般掀飞！ 野狐沟方向的金鳞卫攻势，被这石破天惊的逆转彻底打垮！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泼洒在硝烟弥漫、尸骸狼藉的剑豕坞。雷火铳滚烫的玄铁铳管在光影中蒸腾着热气，如同刚刚浴血的凶兽獠牙。林陌拄着扭曲变形的陨铁臂，嘴角血迹未干，目光却越过坞塘，落在李佳宁虚弱倚靠的石壁旁。小妹眉心那道青痕在霞光下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指尖残留着方才点破巨箭轨迹的微颤。 “清芷！止血散！”楚云飞的嘶吼带着血腥气从水路防线传来。赤云卫架着负伤的同伴退入坞塘，河滩上漂浮着烧焦的船骸和金鳞卫的尸体，浑浊的河水泛着暗红。一场恶战，水路逼退了强敌，野狐沟粉碎了铁蝎，代价是血染坞壁。 李美玲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力竭后的虚脱与亢奋交织。她抚过雷火铳冰冷凹凸的铳身，玄铁淬火后的暗纹如同活物的血脉跳动。方才那三箭焚蝎的轰鸣还在耳中激荡，但更清晰的是弩箭破空时，小妹那句细若游丝的指引——那扭转乾坤的半寸。 “抄本…备好了吗？”林陌的声音嘶哑，目光扫向墨衍。怀璧其罪，《千机引》的全本绝不能留在坞内。 墨衍从怀中取出一卷硝制得极薄的熟牛皮，墨线勾勒的图谱与银色符文流淌其上，赫然是《千机引》的精摹本。“地点已定，子时前送出。” 李美玲解开贴身皮囊，将非金非玉的原册《千机引》慎重地放入一个密封的青铜筒，交给墨衍身边一名精悍沉默的墨家子弟。那人接过铜筒，如同接过千斤重担，无声融入通往运河的秘道阴影中。原册转移，抄本留存，这是剑豕坞能承受的极限风险。 “噗…”苏清芷刚替一名腹部中箭的赤云卫剜出箭簇，药粉撒上创口，伤兵却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抽搐几下便不动了。伤口流出的血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箭毒…是‘九幽噬髓’！”苏清芷指尖沾血细嗅，脸色骤变，“黑街常七指的手笔！他混在进攻队伍里！” 仿佛印证她的判断，坞塘入口陡坡处，几声短促的惨叫响起！负责警戒的两名新兵突然扼住喉咙，面色青紫倒地，口鼻流出黑血！一团若有若无的淡绿色烟雾，正贴着地面阴魂不散地蔓延过来！ “毒瘴！闭气！”楚云飞厉吼，赤云掌力鼓荡，灼热掌风试图驱散毒雾！ “没用的！是‘蚀骨瘴’！能蚀铁锈铜，沾肤入骨！”墨衍急喝，量天矩银光扫过毒雾边缘，“驱散需‘沉阴木’粉！木心在墓里毁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漫上心头。前门毒瘴侵蚀，后路运河又被金鳞卫残船封锁，剑豕坞成了绝地！ “姐…风…逆了…”李佳宁细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吃力地抬起手，指向入口陡坡上方，“毒源…在…鹰嘴岩…缝隙…活的…” 活的？毒源？李美玲脑中电光火石！常七指控毒如神，必是随身携带毒源母虫操控瘴气范围！ “雷火铳！仰角七十！装‘惊魂烟箭’！”李美玲嘶声下令，眼中闪过狠戾，“给我把那石头缝里的虫子，轰出来！” 仅剩的墨家弟子不顾疲惫，飞速装填一支特制箭矢——箭头换成了装满刺鼻黄烟的药罐。雷火铳沉重的铳管在李美玲操控下猛地抬起，对准陡坡上方那块突兀的鹰嘴形岩石！ 嗡——！
铳管轰鸣！惊魂烟箭拖着黄烟尾迹，如同流星贯入鹰嘴岩下方的狭长石缝！ 轰！
闷响声中，黄烟弥漫！ “吱——！！！”一声尖锐痛苦到不似人声的嘶鸣猛地从石缝中爆发！那弥漫而入、蚀骨腐铁的淡绿毒瘴如同被掐住了源头，剧烈地翻滚、收缩，最终不甘地消散于无形！ “啊！”一声凄厉的惨嚎从石缝后响起！一个干瘦的身影踉跄着滚出，双手疯狂抓挠着面目，正是常七指！他脸上沾满了黏腻的黄色药粉，皮肤嗤嗤作响，冒出青烟，一只通体碧绿、形如蝎蚕的怪虫正从他袖中钻出，痛苦地扭曲！
毒源被毁，毒瘴反噬其身！ “杀！”楚云飞如同出闸猛虎，赤红掌印裂空拍出！常七指仓皇间挥袖格挡，袖中喷出一股黑烟！ 噗！
掌力穿透黑烟，狠狠印在常七指胸口！咔嚓骨裂声中，常七指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鲜血狂喷，撞在岩壁上滑落，生死不知。 残存的金鳞卫眼见毒瘴消散、首领伏诛，再无战意，发一声喊，丢盔弃甲向野狐沟溃逃。 夕阳彻底沉入运河，坞塘内点燃了火把。血腥与硝烟混合着药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心头。雷火铳的玄铁管在火光中冷却，幽光内敛。林陌拔起深深嵌入石台的陌刀，扭曲的陨铁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楚云飞默默走到她身旁，撕下衣襟，笨拙地替她包扎虎口崩裂的伤口。 李美玲疲惫地靠在冰冷的铳架上，怀中紧抱着那卷《千机引》抄本。李佳宁再次陷入昏睡，苏清芷将最后一点“蛇衔草”膏抹在她眉心青痕处。 远处溃兵的喧嚣终于消失，只余下水波拍打坞塘石壁的呜咽。火把的光将林陌、李美玲和苏清芷照料李佳宁的身影投在斑驳的石壁上，拉得很长，如同三柄染血的利剑，刺破了劫后的死寂。月光尚未升起，但“月光三公主”的锋芒，已在这尸山血海的坞塘深处，淬炼得愈发凛冽，直指金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