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夜,像一块用钻石和黑曜石镶嵌的幕布,冰冷而华丽。总统套房里,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伊莎贝尔呆呆地看着我,看着我平静地预订了两张飞往亚的斯亚贝巴的单程机票,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回去?我们拿什么回去?”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解与恐惧,“林,你听清楚了吗?我们只有72小时!72小时之后,我们就会失去所有矿区的合法所有权!奥马尔会杀了我们,莫罗会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我们!战争?我们连士兵的下一顿饭都付不起了!”
她说的是事实。
我们的公司账户,已经被罗斯柴尔的终止函冻结。我们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用在了这次Ipo的路演上。我们现在,就是两个被全世界抛弃的、身无分文的……“前亿万富翁”。
我关掉电脑,走到她面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
“谁说,我要去打一场需要付钱的战争了?”
伊莎贝尔愣住了。
我缓缓地,将整个计划,在我脑中那张巨大的、染血的沙盘上,推演给她听。
“莫罗以为他赢了,因为他用‘规则’,从我们手中夺走了‘所有权’这张牌。他以为,我们所有的力量,都来自于这张纸。这是他犯的第一个致命错误。”
我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仿佛在勾勒一张地图。
“他忘了,在卡兰那片土地上,真正的所有权,不来自于伦敦律师事务所的文件,而来自于枪口和人心。只要奥马尔的部队还在,只要卡亚部落还认我这个‘神使’,只要那些吃不饱饭的士兵还相信我能带给他们黄金和朗姆酒,那片土地,就永远姓林。”
伊莎贝尔的眼神从迷茫,慢慢变成了一丝震惊。她开始跟上我那疯狂的、不属于这个文明世界的逻辑。
“可……可是抵押协议是合法的,他们在国际上……”
“没错,是合法的。”我打断了她,“所以,我们不能去抢,不能去闹。我们要做的,是让这份‘合法’的协议,变成一张废纸。”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伊莎贝尔,你是一个顶级的地质学家和财务审计师。告诉我,一份关于矿产开发的投资协议,其价值的核心是什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矿产本身。是已探明的储量、品位,以及……可供开采的稳定性。”
“完全正确。”我打了个响指,“那么,如果……这个世界级的稀土富矿,突然之间,‘消失’了呢?”
伊莎贝尔的瞳孔猛地一缩,她瞬间明白了我的意图,脸上血色尽褪:“你疯了?!你要炸掉矿区?!那是我们所有心血的结晶!而且……而且那是世界级的重稀土矿,那根本不是常规炸药能摧毁的!”
“我当然知道。”我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癫狂,“我为什么要用炸药?我有比炸药更强大、更便宜,也更‘合法’的武器。”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莫罗用来对付我们的武器,是资本和规则。而我要用来翻盘的武器,只有两个:时间和人性。”
“第一,时间。”我伸出一根手指,“我们有72小时,但莫罗拿到所有权后,他不可能立刻派自己的团队进驻,那至少需要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时间来完成交接和部署。而这,就是我们的时间窗口。”
“第二,人性。”我伸出第二根手指,“莫罗策反了优素福,靠的是人性的贪婪。而我要利用的,是另一种更强大的东西——恐惧。”
我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对伊莎贝尔说道:“我要让‘红石部落’的稀土矿,在莫罗的交接团队抵达之前,变成整个非洲,甚至全世界都闻之色变的……禁地。”
“我要伪造一场……不,我要导演一场真真正正的、史无前例的……矿难。”
伊莎贝尔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让她不寒而栗。
首先,我会让奥马尔的部队,在矿区外围制造一场“武装冲突”的假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军事对峙上。
然后,我会让塔卡,带领最忠心的卡亚勇士,以“部落守护者”的名义,潜入矿区内部。他们不是去破坏矿脉,而是去破坏那些最关键、最昂贵,也是最脆弱的……基础设施。
比如,深层矿井的通风系统和排水系统。
“只要破坏了这两个系统,”我看着伊莎贝尔,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再用一场恰到好处的‘意外’爆炸,封死几个关键的矿井出口。很快,地下水就会倒灌,整个矿井将被淹没。通风系统的失效,会让矿井深处充满有毒气体。到那时,它就不再是一个聚宝盆,而是一个吞噬生命的、深不见底的水下坟墓。”
“最关键的是,”我补充道,“这一切,都将被包装成一场由于优素服的军事封锁,导致维护不善而引发的‘安全生产事故’。我们会拍下所有的‘证据’,由你这位权威的地质专家,写出一份最专业、最令人信服的事故评估报告。报告的结论只有一个——”
伊莎贝尔接口道,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该矿区因结构性损毁和地下水淹没,已不具备任何商业开采价值。任何试图重新开发的尝试,都将面临无法估量的技术风险和财务成本。”
“没错!”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当莫罗兴冲冲地拿着那份‘合法’的协议,准备接收他的战利品时,他得到的,将是一个被水淹没、充满毒气、随时可能塌方的地狱!一份价值连城的资产,在我们的操纵下,将会在他的账面上,变成一笔价值为零的坏账!”
“他会气疯的……”伊莎贝尔喃喃道。
“他当然会气疯!”我冷笑道,“但那时候,他能做什么?派军队来把水抽干吗?他没有军队!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赔掉了借给我的一千万美金,还惹了一身骚。而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
“等什么?”
“等他撑不住。等法兰西泛非投资集团的董事会,因为这笔愚蠢的投资而向他问责。等他焦头烂额,急于甩掉这个烫手山芋的时候……我们就该上场了。”
我走到伊莎贝尔面前,握住她的手。
“到那时,我会以一个‘第三方’的身份,向他提出一个友好的收购方案。我会告诉他,我有一些‘土办法’,或许可以尝试着修复那个该死的矿井。而作为回报,我只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股权。”
这就是我的翻盘计划。
一个地狱级的、疯狂至极的计划。
我不去对抗那份协议的“合法性”,我直接摧毁协议所指向的“价值”本身!
这就像一场金融市场上的博弈。莫罗以为他做多了一只潜力无限的股票,并用阴谋拿到了控股权。而我,则要在他交割之前,直接把这家公司搞到破产清算!让他手里的股票,变成一文不值的废纸!
伊莎贝尔看着我,眼中原有的恐惧和绝望,已经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炽热的情绪所取代。那是震惊、是钦佩,也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同为野心家的共鸣。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公司创始人。
他是一头彻头彻尾的、来自地狱的鬣狗。他从不遵守任何规则,他只信奉最原始的丛林法则——要么吃掉敌人,要么被敌人吃掉。
她缓缓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重新变回了那个骄傲而冷静的伊莎贝尔·杜波依斯。
她端起桌上那杯几乎没动的威士忌,递给了我。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那么,”她举起酒杯,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而迷人的光芒,“为了这个……地狱级的翻盘计划。”
我与她轻轻碰杯,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一声为敌人敲响的丧钟。
“敬我们自己。”我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像火焰一样,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点燃了我全身的战意。
“现在,我们该走了。”我说,“在敌人以为我们已经死了的时候,悄悄地回到战场,然后……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