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站在河畔镇新砌的矮墙上，目光扫过下方略显混乱的街道。
缴获的奥古斯都家族旗帜被随意丢在角落，取而代之的莱特家族徽记——一把撕裂暗云的利剑——悬挂在镇政厅门口，在北境特有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镇子刚经历过易主的阵痛，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和恐慌。
他的士兵，那些经历数次血战存活下来的莱特战团老兵，正以五人一队的规模在主要街道巡逻，铠甲摩擦声沉重而富有威慑力。
新整编入伍的河畔镇民兵则跟在后面，神情大多忐忑不安，动作僵硬，显然还未完全适应新的主人。
“统治权没有明显增长。”
凯文心中默念，意识深处那冰冷的系统界面依旧稳定，统治权一栏的数字停留在25，占领河畔镇带来的威望提升似乎被某种无形的阻力抵消了。
这在意料之中。武力征服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消化吸收才刚开始。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沉稳有力。是马库斯。老兵的链甲衫外多了一件御寒的狼皮袄，脸上添了一道愈合不久的新疤，让他看起来更显凶悍。
“大人，”马库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战场磨砺出的沙哑，“统计完了。粮仓存量比预想的少了三成，银库几乎空了。奥古斯都的那帮蛀虫，撤走前刮走了所有能带走的值钱货。”
凯文没回头，声音平静无波：“预料之中。赫尔曼不会给我们留下太多甜头。人口清点如何？”
“在册两千三百余人，实际可能更多，有些躲起来了。工匠不多，大多是农夫和渔夫。镇长和几个税务官跑得快，留下的都是小吏，吓破了胆，问什么说什么。”
马库斯顿了顿，语气凝重几分，“镇上几个有头脸的家族，表面顺从，背地里小动作不断。需要敲打一下吗？”
“暂时不用。让阿伦的人盯死他们。现在动手，只会把潜在的合作者推向对面。”
凯文终于转过身，眼中没有丝毫温度，“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恢复秩序，征收赋税，补充兵源。告诉那些人，遵守我的规矩，他们还能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否则，奥古斯都保不住他们，维恩王室更不会。”
“是。”马库斯重重点头，他对凯文这种冷酷却高效的处事方式早已习惯乃至信服。
“领地内部防御不能松懈。终焉堡的建设进度要加快，灰哨站的驻军增加一倍。奥古斯都丢了河畔镇，绝不会善罢甘休。”
凯文眺望南方，那是奥古斯都家族腹地的方向，“赫尔曼老狗，现在恐怕正想着怎么撕碎我们。”
“怕他不成！来多少杀多少！”马库斯咧嘴，露出森白牙齿。
凯文没接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系统界面在意识中无声展开，个人属性、技能熟练度、部队状态一一流淌而过。
力量24，敏捷22，智力23…战气期初期的境界已然稳固，混沌属性的战气在体内奔流不息，带着毁灭与重生的奇异特质。
武器熟练度普遍提升，尤其是单手武器已突破210，配合新得的“螯吻獠牙”，他有信心在正面搏杀中短时间内抗衡甚至压制大地骑士初期的对手。
但个人武勇有其极限。他面对的是一个盘踞北境多年的庞大家族，以及其背后若隐若现的帝国阴影。
“回去吧。”凯文转身走下矮墙，“埃里克和海因里希那边，应该有结果了。”
……
终焉堡，与其说是城堡，不如说是一个巨大而繁忙的建筑工地。
外围的石木混合墙已初步成型，了望塔上日夜有哨兵警戒。内部则堆满了建材，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劳工的号子声不绝于耳。
城堡一角的临时工棚被改造成了铁匠工坊和炼金实验室，此刻正弥漫着一股金属灼烧和奇异药草混合的味道。
精灵混血艾尔隆赤着上身，精悍的身躯上布满陈旧伤疤和新的汗渍。
他手中握着一柄几乎与他等高的沉重战锤，锤头并非凡铁，而是蕴含着某种活跃的火元素之力。
他正全神贯注地敲打着砧板上的一块暗沉金属，每一次敲击都迸发出耀眼的火星，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铁匠埃里克在一旁拉着风箱，满脸敬畏地看着。
凯文和马库斯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炼金师海因里希则窝在角落的实验台前，对着几瓶咕嘟冒泡的彩色液体念念有词，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
艾尔隆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直到最后一锤落下，将那块金属初步塑形成一柄短剑的粗胚，他才长吁一口气，将战锤放下，拿起旁边厚重的湿毛巾擦了把脸和胸膛。
“材料不行。”艾尔隆开口便是硬邦邦的评价，他甚至没先向凯文行礼，目光直接落在凯文腰间那对奇形短刃。
“比不上你那双‘螯吻’。奥古斯都库存的所谓精品，杂质太多，韧性不足，承受不了太强的战气灌注，更别说你那独特的混沌属性。”
他的语气平淡直接，带着一种大师对平庸材料的天然鄙夷。境界虽然跌落，但眼力和骄傲仍在。
“暂时够用即可。”凯文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实用至上是他和这位精灵混血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优先装备我的亲卫和尖刀队。能提升多少是多少。”
“已经在做。”艾尔隆拿起水袋灌了一口，“按照你的要求，侧重破甲和坚固。附魔暂时做不到，我没那么多精神力浪费在这些普通货色上。”
他话锋一转，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凯文，“你要的东西，有点眉目了，但需要更好的材料，大量的材料，还有能量。特别是那种带有空间和吞噬特性的矿石，越多越好。”
他指的是为凯文量身打造一套真正能发挥其混沌战气威力的专属装备。
凯文点头：“材料我会想办法。石鸦商会那边，或许可以交易。”他看向海因里希，“药剂呢？”
海因里希猛地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兴奋得发亮：“妙！真是太妙了！领主大人，您的血液样本…呃，我是说，您提供的那些蕴含特殊能量的研究材料，展现出了惊人的活性与包容性！”
他举起一瓶深紫色如同星云的液体，“初步合成的‘混沌萃取液’稳定性比预想的好！虽然直接服用依旧大概率致命，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中和剂…或许能大幅加快特定情况下的战气恢复速度，甚至短暂激发潜能！”
他说得又快又急，唾沫横飞：“还有，关于那个‘虚空血焰’的能量表征，我有个猜想，或许可以尝试用…”
“海因里希。”凯文打断他，“我要的是现在就能用的成果。”
炼金师噎了一下，兴奋稍退，讪讪道：“呃…通用型的体力恢复药剂和疗伤药膏，效果提升了大概一成。成本降低了半成。针对战气恢复的‘基础能量药剂’改良版，大概能加快百分之五的恢复速度，副作用是轻微头晕…还在优化。”
“批量生产。优先供应部队。”凯文下达指令。这些看似微小的提升，积累起来在战场上或许就能多救几条命，多杀几个敌人。
就在这时，凯文眉头猛地一蹙，一股极其微弱却尖锐的刺痛感突兀地刺入他的感知。
区域感知中级能力自发运转！
几乎同时，系统提示冰冷弹出：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隐匿单位窥探！方位：东南，距离约四百七十米！危险等级：高！】
没有丝毫犹豫，凯文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
砰！
工棚的厚木板墙如同被巨兽撞击般轰然炸开一个窟窿，木屑纷飞中，凯文已化作一道模糊的黑线，以惊人的速度扑向东南方向的一座半塌石屋废墟！
混沌战气自体内喷薄而出，在他体表覆盖上一层薄薄的、不断扭曲波动的灰黑色能量纱衣。
马库斯慢了半拍，怒吼一声：“敌袭！”一把抽出战斧跟着冲了出去。
艾尔隆眼中精光一闪，丢下水袋，反手抓起了那柄元素战锤。
海因里希则吓得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实验台。
四百多米的距离，在凯文全力爆发的速度下转瞬即至！
他的身影在废墟间几个闪烁，区域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牢牢锁定那道正急速远遁的微弱气息！
那气息飘忽不定，仿佛融入阴影，速度极快，且带着一种令人厌恶的冰冷死寂感。
无瞳之眼？还是缚鸦之影的残党？
凯文眼神冰冷，杀意沸腾。不管是谁，敢潜入到这里，就必须死！
“留下！”
一声低喝，凯文右臂猛地挥出！
嗤啦！
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尖啸！一道凝练无比、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灰芒的战气斩击脱离“螯吻獠牙”的刃尖，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劈开沿途的障碍，直射那道逃遁黑影的后心！
微光形态·终焉裁决！
追求极致的速度与穿透！
前方黑影似乎察觉到致命危机，身形猛地一扭，体表黑雾翻滚，竟于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避过了要害！
噗！
战气斩击擦着黑影的肩膀掠过，带起一溜黑色的血花，更是将其体表的护身黑雾撕裂吞噬一小片，露出下面苍白的肌肤和诡异的符文。
黑影闷哼一声，遁速骤然再提，眼看就要没入更复杂的废墟深处。
但凯文已经近了！
不足五十米！
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笼罩在兜帽下的模糊侧脸和那双毫无感情、仿佛只有一片虚无的眼睛！
就在凯文即将再次出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另一股强大、暴戾、充满血腥味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爆发，目标直指凯文后脑！
还有第二个潜伏者！
这一击时机歹毒到了极点，正是凯文旧力刚发、新力未生，且全部注意力都被前方黑影吸引的刹那！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针，刺得凯文后颈皮肤阵阵发麻。
生死一线！
凯文瞳孔急剧收缩，体内混沌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区域感知催至极限！世界在他眼中仿佛瞬间慢了下来。
躲不开！
硬抗？仓促间调动战气防御后脑，前方敌人必然反击，将陷入夹击！
电光石火间，凯文做出了一个超出常人预料的决断。
他不闪不避，前冲之势不止，只是头颅微微偏开一个极小的角度，同时左手中的另一柄“螯吻獠牙”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反手向后刺去！竟是不管不顾身后的偷袭，也要先斩前方之敌！
以伤换命！
噗嗤！
嗤！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凯文反手刺出的短刃精准地命中了从后方偷袭而来的武器侧面，那是一柄狭长漆黑的刺剑！
刃身上附着的混沌战气与刺剑上阴冷血腥的能量剧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但凯文终究是仓促应对，且分心前方。刺剑虽被格偏，剑尖依旧划过他的左侧肩胛，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伤口处传来的并非纯粹疼痛，更有一股阴冷恶毒的能量试图钻入体内，侵蚀血肉！
几乎在同一时刻，凯文右手正前方的那个黑影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凯文之前发出的那道“微光终焉裁决”竟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去而复返！仿佛拥有生命般，在那黑影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瞬间，从其肋下要害一穿而过！
蕴含的混沌能量瞬间爆发！
黑影的半边身子几乎被炸烂，鲜血内脏四溅，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气息迅速消散。
【击杀高阶隐匿单位*1，获得经验值……】
系统提示闪过。
凯文却无暇顾及。肩胛处剧痛和阴冷能量入侵让他动作微微一滞。
身后那名偷袭者显然没料到凯文如此悍不畏死，更没料到同伴竟被瞬间反杀，动作不由慢了半分。
就是这片刻的迟缓！
“杂碎！给老子死！”
马库斯狂暴的怒吼声如同惊雷炸响！巨大的战斧裹挟着狂暴的力量拦腰斩向那名偷袭者！
艾尔隆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侧翼，那柄元素战锤燃烧着炽热火焰，封死了偷袭者另一侧的退路！
偷袭者陷入夹击！
凯文猛地转身，不顾肩头血流如注，混沌战气汹涌扑向伤口，强行压制驱散那股阴冷能量，双眸之中灰芒大盛，死死锁定了那名偷袭者。
这是一个穿着暗红色皮甲的男子，面容阴鸷，手中狭长刺剑正滴落着凯文的鲜血。他感受着马库斯和艾尔隆带来的压迫感，又迎上凯文那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目光，脸色终于变了。
“莱特…”他嘶哑开口，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凯文根本不给他废话的机会。
“杀。”
一个字，冰冷彻骨。
三人同时发动攻击！
混沌战气、狂暴斧芒、烈焰锤击！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瞬间将那名偷袭者淹没！
剧烈的能量爆炸声在废墟中轰然回荡！
烟尘弥漫。
片刻之后，尘埃稍落。
马库斯拄着战斧喘息，斧刃上沾满粘稠血液。艾尔隆的战锤火焰尚未完全熄灭，锤头沾着些许碎肉。
凯文站在原地，肩头的伤口在混沌战气的逼迫下已不再流血，但脸色略微苍白。他手中双刃低垂，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螯吻獠牙那奇异的刃身滑落，渗入泥土。
两人中间，那名穿着暗红色皮甲的偷袭者几乎不成人形，彻底没了声息。
凯文走上前，用刀尖挑开对方破碎的皮甲，露出胸膛上一个诡异的纹身——一只滴血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无瞳之眼…”马库斯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阴魂不散的杂种！”
凯文的目光却落在尸体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袋上。他用刀尖挑开，里面没有毒药或暗器，只有一小卷用某种兽皮制成的纸张。
展开一看，上面用一种复杂的密码文字写着几行小字，还附带了一幅简略的地图。
地图标注的终点，是莱特领西南方向，一片属于格雷姆家族势力范围的边缘丘陵地带。
艾尔隆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紧锁：“密码信？地图？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凯文盯着那幅地图，眼神深邃。
“不。”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这是邀请函。”
“或者说，是一个自以为是的陷阱。”
他收起兽皮纸，目光扫过两具尸体，最后望向西南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安心消化河畔镇。”
“正好。”
“我的螯吻，也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