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瞬间一片空白，一股被冒犯的愤怒涌上心头，“你一直知道我是谁？”
“这个我们回头说，我就想出来告诉你，刚才几个混混在你上过的电脑上找你的号码，加你了，下次上网别通过他们的好友请求，或者换个网吧，我想留言跟你说的，又怕你不知道下次到这里碰见他们。”
方瑜皱了皱眉，“那你又是怎么加我的？”
雷神的耳朵瞬间红了，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也是用这样的方式记的号码，加你的。但是我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挺好的，想跟你做朋友。”他的眼神很真诚，像冬日里的阳光，带着一点笨拙的暖意。
方瑜心里的不高兴散了一点，“真没想到，网友见面是这种方式。”
雷神也笑了，“确实有点突然。你去哪？在旁边等我一下，我去电脑关了送你回去。”
“不用，现在也不晚。”
“那我现在就送你，电脑回来再去关，走吧。”雷神不由分说走到方瑜的前面。
“真不用，我妈就在旁边，你跟我一起去不方便。你回去吧！”
“好，那你小心点。”雷神停下脚步。
方瑜加快脚步往妈妈的店里走，走到前方，转过头一看，雷神还站在那里看着她，方瑜转进旁边一条街，就到妈妈的店里了。
俞继红正准备关门，“方瑜，我还想来找你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会准时回来的。”
方瑜拿过早上从家里带过来的，装半成品菜的饭盒，俞继红锁了门。
夜晚已经很冷了，风卷着落叶在石板路上打旋，偶尔有晚归的自行车叮铃铃经过。
余继红问，“网吧真的那么好玩吗？你就要经常去。”
方瑜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去的不多吧，只是偶尔去一下，也就是觉得新鲜。能看到北京、上海的新鲜事，还可以玩下游戏。”
“今天听顾客说她家小孩沉迷玩游戏，不让他去，偷摸着都要去。”
“嗯，有的，我不会，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我也不玩，就是玩些小游戏放松下，不会上瘾的。”
余继红“哦”了一声，“网吧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要早点回来，不要什么人都和他说话交朋友。”
“知道啦！妈，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推开家门，暖融融的空气扑面而来。
余继红把饭盒拿到厨房，“方瑜，明天晚上我们包饺子，我在家里把馅拌好带到店里，你放学回来买点饺子皮。”
“好呀！”方瑜跑去卫生间应道。
当日期从19开头，变成20开头的时候，新的世纪来临了。
1999年12月31日，方冬强和同学挤在嗡嗡作响的电脑前。这是学校特批的通宵，为的就是让他们这群计算机系的学生，亲眼见证千年虫是否真的会来。
机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主机的散热风扇在嗡嗡作响。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当数字从“1999-12-31 23:59:59”跳到“2000-01-01 00:00:00”时，屏幕上的程序依旧正常运行，没有报错，没有崩溃。
“成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机房里立刻炸开了锅。
有人拍着桌子欢呼，方冬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望向窗外，远处居民楼的方向，正有烟花在漆黑的夜空里绽放。
新的世纪，来了！
幼儿园的好几个同事说，写的教案，“19”落纸了，才反应过来，又涂了改成“20”。
方瑜也笑了，她的教案本上也有同样的涂改印。
保育员阿姨端着消毒好的水杯走过，撇撇嘴，“以前传得说什么新世纪，地球末日了，你看现在，不还是照样拿饭，分点心，搞卫生。”
新世纪，日子还是照样过。
期末的脚步越来越近，贺晓蕾对着电脑屏幕上那篇《浅谈法律与道德的关系》，犯了难。
这是她大学的第一篇课程小论文，虽然只有几千字，但老师对格式要求得格外严格。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内容写完，可格式却怎么也弄不对。
她在word里试了无数次，要么缩进太多，要么毫无反应，急得她对着键盘直皱眉。
“怎么办啊……”贺晓蕾咬着嘴唇，想到了聊天室里有学计算机的老乡。
贺晓蕾盯着屏幕犹豫了会儿，加了方冬强。
是聊天室的老乡，方冬强马上通过了好友请求。
“你好，方冬强，我是贺晓蕾，我论文的格式弄不好，明天就要交，你能帮帮我吗？”
“你把文件发到我邮箱，我看看是什么问题。”
贺晓蕾皱了皱眉，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我没发过邮件，怕弄不好，把写好的论文又给弄没了。”
那边几乎是秒回，“没关系，你先保存好，就算发送不成功，也不会丢失的。”接着发来一长串操作步骤，写得清清楚楚。
贺晓蕾按照步骤试了半天，要么是找不到发送按钮，要么是附件添加失败。她急得额头冒汗，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终于忍不住，“我还是弄不好，你现在在哪里？我赶过来找你。”
方冬强不好意思让一个女孩来学校找他，“不用，你在学校等着，我现在过来。”
贺晓蕾心里一暖，赶紧回复，“太麻烦你了，要不还是我过去吧？”
“没事，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方冬强回完，就关掉了电脑。他抓起外套，快步走出学校。
冬天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方冬强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半个多小时后，方冬强赶到贺晓蕾的学校。
他在约定的校门口见到了贺晓蕾，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粉色的帽子，正跺着脚取暖，“不好意思，外面这么冷的，还要你赶过来。”
“没事。”方冬强喘着气说。
“我们去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吧，那里有电脑。”
两人并肩走进图书馆，电子阅览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
贺晓蕾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电脑，把自己写的论文文档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