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些年轻人的脸,声音不再是刚才的冰冷,而是多了一丝沉雄的鼓舞。
“诸位大人,尔等乃天子门生,是陛下推行新政的利剑!”
“如今利剑蒙尘,非剑不利,而是前路荆棘遍布,污泥满地!”
“臣,奉陛下圣意,为诸位斩开荆棘,荡尽污泥!”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战鼓轰鸣。
“臣已将沿途收集的,青州钱氏、云州张氏等七大家族,对抗新政、隐匿田亩、私藏甲兵、意图谋逆的罪证,整理成册!”
“现在,陛下需要你们,将这些罪证,变成弹劾的奏章!将这些蛀虫,钉死在国法的耻辱柱上!”
“你们,敢不敢?!”
那群原本心灰意冷的年轻人,听着这番话,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看着眼前这位如战神般的将军,再看看龙椅上那个虽然痴傻,却给了他们无限信任的小皇帝。
什么委屈?什么迷茫?全都烟消云散!
原来陛下没有放弃我们!
原来朝廷不是只有和稀泥!
原来,讲道理行不通的时候,是真的会拔刀子的!
“臣等,遵旨!”
以李正名为首的十几个年轻御史,齐刷刷地出列,跪倒在地,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
一场席卷大炎的政治风暴,就这么在金銮殿上,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金銮殿上,以张威为首的旧派官员们,还在疯狂弹劾闻人泰“矫诏乱政,拥兵自重”。
而另一边,以王敬忠为首的改革派,则和那群打了鸡血的“天子门生”们,加班加点地整理罪证,一本又一本的弹劾奏章,如同雪片般递了上去。
双方吵得天昏地暗,唾沫星子横飞。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前戏。
真正的胜负,不在朝堂,而在千里之外。
青州,钱府。
青州太守钱德光,也就是热情招待李正名,把他喂胖了二十斤的“钱大人”,此刻正和一众青州本地的士绅豪族,在自家的后花园里,赏菊饮酒,好不快活。
“哈哈哈,诸位,京里来的消息,那帮愣头青御史,已经成了霜打的茄子,天天在朝堂上哭鼻子呢!”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乡绅,得意地说道。
“还是钱大人高明啊!一招‘捧杀’,让他们有力气也使不出来!什么清丈田亩,什么一条鞭法,我看就是个屁!”
钱德光端起酒杯,捻着自己精心修剪的山羊胡,满脸笑意:
“诸位过誉了。朝廷嘛,就是那个样子。咱们只要把规矩做好,把‘礼仪’做到位,他们还能真刀真枪地杀过来不成?来来来,喝酒,喝酒!”
众人一片哄笑,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全是惊恐。
“老……老爷!不好了!城外……城外来了好多兵!把城门都给封了!”
“兵?”
钱德光眉头一皱,
“哪来的兵?可有旗号?”
“有……有!旗子上写着一个……一个‘李’字!他们说……说是京畿大营的,奉旨前来……剿匪!”
“剿匪?”
钱德光和在座的乡绅们,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青州承平百年,哪来的匪?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一个家丁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老爷!京城八百里加急!朝廷……朝廷下了海捕文书!说……说咱们钱家,勾结云州张氏、荆州刘氏……意图谋逆!现在……现在已经是钦定的反贼了!”
“什么?!”
钱德光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前一秒,他们还在嘲笑朝廷是纸老虎。
下一秒,屠刀就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快!快去集结家丁护院!把府库里的兵器都拿出来!跟他们拼了!”
钱德光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们这些地方豪族,哪个没有几百上千的私兵?
真逼急了,造反又如何!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管家哭丧着脸跑回来:
“老爷!您……您快去看看吧!”
钱德光冲到前院,只见他重金豢养的几百名护院家丁,此刻正乱作一团。
一部分人,正为了抢夺府库里,为数不多的几箱金银,自相残杀,刀光剑影。
另一部分人,则直接扔了兵器,跪在地上,高喊着:
“我们是被逼的!我们要投降!我们要揭发钱德光这个反贼!”
“为什么会这样?!”
钱德光目眦欲裂。
管家带着哭腔道:
“前天……前天您说为了避税,这个月的月钱先不发了……大家……大家早就心怀不满了……”
“噗——”
钱德光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想不通,自己经营了百年的钱家,怎么就因为区区一个月的月钱,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了?
他不知道,当炎辰的意志降临,当整个大炎的国运,开始向着一个方向汇聚时。
所有逆势而动的行为,都会被无限放大其负面效果。
这,就是主场优势!
同样的一幕,在云州、荆州、南越,同时上演。
云州的张家家主,在召集私兵准备抵抗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当场“意外”中风,口歪眼斜,人事不省。
荆州刘家存放兵器钱粮的秘密仓库,被一只“顽皮”的老鼠,打翻了油灯,“意外”失火,烧了个精光。
南越的土司更惨,他刚把手下的土兵集结起来,他最宠爱的小妾,就和他的亲弟弟,带着一半的兵马和全部的家产,“意外”私奔了……
那些曾经让朝廷束手无策,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豪族,在闻人泰那把出鞘的屠刀面前,脆弱得就像纸糊的一样。
三天后。
当青州钱氏满门下狱,钱德光人头落地的消息,传回京城。
金銮殿上,所有的争吵,都停了。
张威那张原本还算红润的老脸,此刻白得像一张纸。
他站在那里,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闻人泰那句“遵旨”,是什么意思。
他也终于明白,龙椅上那个痴痴傻傻的小皇帝,那轻轻一划,到底划掉了什么。
那不是一道划痕。
那是猛虎的利爪,在猎物的咽喉上,留下的致命伤口。
一个旧的时代,结束了。
炎辰坐在龙椅上,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停滞的龙气,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奔涌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涌,都要澎湃!
他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又看了看如铁塔般矗立,浑身散发着血腥气的闻人泰。
心里,却忽然冒出了一个新的念头。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这头猛虎放下了山,宰了鸡,现在……该怎么让他乖乖地,再回到笼子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