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的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直扑高台中央的星核碎片。她借着齐昭捏碎药丸后那股暖意冲劲跃起，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黑袍人刚要念完最后一句咒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打断。他猛地侧身，可还是慢了一瞬。阿蛮的前爪狠狠扫过他的右臂，布料撕裂，血珠飞溅。
血滴落进阵法里，渗入地面刻痕。原本暗红的星核碎片忽然亮了一下，像是喝到了热汤的人打了个激灵。
“找死！”黑袍人怒吼，左手一扬，两道紫色火墙从地底窜出，交叉封锁阿蛮退路。火焰不是烧向皮肉那种热，而是往骨头缝里钻的烫。
阿蛮落地翻滚，避开正面灼烧，但左后腿擦过火边，毛发焦了一小片。她低吼一声，四肢撑地，银毛根根竖立，鼻孔张开，盯着阵眼不放。
楚绾的剑在这时动了。她没等黑袍人完全转身，剑尖已刺向半空。蓝光一闪，一条凭空凝成的黑链应声而断。那是黑袍人准备缠住阿蛮脖子的杀招。
齐昭趁机冲上前，一把抓住黑袍人手腕。对方力气不小，挣扎着要抬手再结印，却被齐昭死死拽住。
“你的心早就烂透了。”齐昭盯着他眼睛，明心眼看得清楚。那人胸口一团黑雾翻腾，里面挤着无数细小光点，全是别人的情绪和念头。它们像虫子一样啃噬着本该跳动的地方。
黑袍人冷笑：“你知道什么？我这是净化。把弱者的杂念抽出来，炼成纯粹力量。这才是进化的方向。”
“那你告诉我，”齐昭声音不高，“刚才那些妖族睁眼喊‘救我’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见他们心里想的是谁？”
黑袍人一顿。
“你根本不在乎。”齐昭松开手，又猛地推了一把，“你只是怕自己也会疼，所以先把别人的疼都抢走。”
黑袍人气得脸色发青，右手伤口还在流血。他咬牙将血抹在掌心，对着星核碎片用力一拍。阵法嗡鸣震动，裂口扩大，红光暴涨。
空气中浮现出许多模糊人影，有哭的，有笑的，有跪着求饶的。全是过往被抽取记忆的人留下的残响。它们围绕众人打转，发出低语，试图搅乱神志。
老姜头靠在一根铁柱旁，手里攥着最后一个空药囊。他喘了口气，把剩下的安神灰全倒进去，然后扔向齐昭。
“引火！”
齐昭接住药囊，顺手从腰间摸出火折子。拇指一搓，火星蹦出，点燃了袋子一角。药囊瞬间爆燃，一股熟悉的暖香散开，混着之前药丸的气息，在高台上形成一圈短暂清明的空间。
那些残影撞进来就变淡，哀嚎声也弱了几分。
阿蛮趁着这片刻安静，退回边缘，伏低身子。她前爪带伤，走路有点跛，但眼神一直没离开阵眼。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不能再硬冲。
楚绾站在齐昭旁边，剑尖垂地。她看着星核碎片表面的纹路，忽然觉得有些眼熟。那不是普通的符文，倒像是某种封印逆写的痕迹。她前世用过的剑诀里，有一招就是专破这类阵法。
但她没动。她在等。
黑袍人站在阵心，右手血流不止，左手掐着诀，嘴里又开始念咒。声音不大，但每个音节都让地面震一下。星核碎片的红光越来越强，几乎要把整个高台吞没。
齐昭回头看了一眼老姜头。老人靠着柱子，脸色发白，呼吸比刚才重了些。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小心”，但没发出声音。
阿蛮突然抬头，耳朵一抖。她听到了什么。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风声，是锁链松动的声音。那些绑着昏迷妖族的铁链，有一根已经出现裂缝。刚才药香入体时，有人悄悄握紧了拳头。
她低吼了一声，这次不是攻击前兆，而是提醒。
齐昭明白了。他弯腰从药囊最底下掏出一小撮粉末。这是昨晚剩下的一点“醒魂散”，本来打算留着应急。现在看来，就是这时候了。
他把粉末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舌尖发麻，脑袋却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楚绾察觉到他的动作，看了他一眼。齐昭冲她点点头。
下一秒，阿蛮再次扑出。这次她没直冲阵眼，而是贴着地面疾奔，绕到黑袍人背后。她的目标不是星核碎片，而是连接妖族头顶银丝的主脉节点。
只要切断那一根，整个阵法就会失衡。
黑袍人察觉到动静，转身要挡。可齐昭早等着这一刻，猛地撞向他肩膀，把他撞得一个踉跄。楚绾的剑同时横扫而出，逼得他不得不回防。
阿蛮腾空跃起，狼爪凝聚月华般的光，狠狠抓向那根粗如手指的银线。
“铛”的一声，像是金属断裂。
银丝断了半截，反弹回去，抽在一个昏迷妖族脸上。那人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星核碎片剧烈晃动，红光闪烁不定。阵法运转明显迟缓了一拍。
黑袍人暴怒，一脚踹开齐昭，反手一刀劈向阿蛮。刀气化作黑色长矛，直刺她胸口。
楚绾的剑比矛更快。她一步跨前，剑锋斜挑，将刀气从中劈开。余波擦过她的袖子，布料裂开一道口子。
老姜头这时扶着柱子站直了些。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瘪的果子，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又吐出来，混着口水涂在指尖。然后他在地上画了个圈，轻轻一吹。
一圈淡淡的药味扩散开来，像是晒干的薄荷混着陈皮。闻到的人头脑更清，受伤的地方也不那么疼了。
阿蛮落地后没再进攻，而是退到齐昭身边，喘着粗气。她左前爪流血了，滴在地上，和黑袍人的血混在一起。
齐昭低头看她一眼：“还能撑住吗？”
阿蛮龇牙：“废话少说，等会别拖我后腿。”
黑袍人站在阵心，右手已经包不住伤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每滴一滴，阵法就亮一分。他的脸扭曲着，像是在忍受巨大痛苦，又像是在享受这种疯狂。
“你们以为打断一次就能赢？”他嘶哑地说，“这阵法不需要完整运行。只要有足够的痛苦注入，它就能启动。”
齐昭看着他，没说话。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已经有一个人睁开了眼睛。
那个被铁链锁住的年轻妖族，正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口型很清楚。
——谢谢。
齐昭笑了。
他把手伸进药囊，摸到最后一点粉末。不多，够撒一次。
楚绾的剑微微抬起，剑尖对准星核碎片底部的裂痕。那里是整座阵法最脆弱的位置。
老姜头靠在柱子上，闭了下眼，又睁开。
阿蛮四肢着地，银毛微颤，盯着黑袍人的一举一动。
黑袍人举起染血的手，准备最后一次施法。
齐昭开口：“你说人心是燃料。”
他顿了顿。
“可它明明是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