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慵懒的气息在紫禁城上空弥漫,连宫墙根下探头探脑的杂草都带着股睡眼惺忪的劲儿,时疫的阴霾早被暖风吹散,宫人们脚步轻快,连带着各宫主子们脸上的笑颜似乎都干净了几分。
寿康宫里弥漫着牛乳茶甜腻的香气,混着刚出炉的点心的暖香。
乌雅正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软榻上,左手捏着一块枣泥酥慢悠悠地丢进嘴里,阳光透过细密的窗格,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太后娘娘,”竹息轻手轻脚地进来,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皇后娘娘方才遣人递了话过来。”
乌雅眼皮都没抬,继续专注地攻克下一块核桃酥,“嗯?”
“皇后娘娘说御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正好,瞧着热闹。”竹息觑着太后的脸色,斟酌着词句,“恰好,富察贵人这胎也满了四个月,算是坐稳了。”
“皇后娘娘想着,不如趁这春光还在,开个赏花会,邀后宫各位主子们一同乐呵乐呵,也让后宫诸位娘们沾沾富察贵人腹中的龙嗣的喜气,为皇上开枝散叶……”
乌雅捏着核桃酥的手指顿在半空,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赏花会?富察贵人?四个月?几个关键词像小锤子似的,精准地敲在她记忆深处的某个点上。
好家伙!这不就是那个名场面——富察贵人扑街流产,紧接着甄嬛宣布怀孕的经典剧情吗?
乌雅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b站Up主激情盘点的画面,弹幕刷过一片“皇后打胎没输过”“太后专业擦屁股”……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上届宫斗冠军是乌雅成璧,不是她乌雅啊!这个烂摊子她收拾不来!
不行!绝对不行!这脏活儿累活儿谁爱干谁干,反正她是干不了!
她“啪”地将手里捏着的核桃酥丢回碟子里,坐直了身体,脸上的慵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痛心疾首的严肃。
“竹息,”她朝竹息一摆手,语气不容置疑,“你去把皇后给哀家叫来,现在,立刻,马上!”
竹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不敢多问,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等待皇后的时间格外漫长。
乌雅也没心思喝下午茶了,她在榻前踱了几步,脑子里飞速运转着说辞,必须把利害关系给皇后掰扯清楚了!
得让她知道“堕了么”集团是夕阳产业,风险高收益低,还极其败人品!划不来的!
不多时,殿外传来环佩轻响,皇后乌拉那拉宜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端庄的明黄色常服,发髻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款款走进来,朝着乌雅盈盈下拜:“臣妾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乌雅懒得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礼仪,她选择直入主题,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皇后坐下,“坐。”
皇后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恭顺表情:“不知皇额娘急召臣妾前来,有何吩咐?”
乌雅绷着脸,努力模仿着原主太后那副深沉的、不怒自威的表情,虽然效果可能有点打折扣,但气势得足。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开门见山,主打一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皇后啊,”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语重心长,“哀家听说你要办赏花会,富察贵人也要去?”
“是,皇额娘。”皇后微微颔首,笑容温煦,“春光正好,也让富察妹妹散散心,腹中龙胎也能沾沾这天地间的灵气。”
皇后心头微微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婉笑道:“是,春光正好,花儿开得绚烂,臣妾想着让姐妹们聚聚散散心。”
“富察贵人有孕已有四月,胎象稳固,太医也说适当走动无碍,四处逛逛散散心也是好的。”
“嗯,想法是好的。”乌雅点点头,话锋陡然一转,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皇后脸上,“不过,哀家今日叫你来,是想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龙胎’的事。”
“皇额娘请讲。”皇后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凝了一下。
乌雅懒得绕弯子,直接摊牌,“皇帝子嗣艰难,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
“后宫里头,多少年没听见婴孩的啼哭声了?外头那些人,嘴上不敢说,心里头指不定怎么嘀咕呢!”
“富察贵人这一胎,是皇帝登基以来的第一胎,金贵着呢!倘若这胎再留不住……”
她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加重,带着点敲打的意味:“皇后,你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可若是这后宫,接二连三的保不住龙胎,你让外头的人怎么看?让皇帝怎么想?”
“你说……他们是觉得皇帝真龙之气不足,子嗣稀薄呢,还是……皇后不够慈爱?不允许妃嫔生下龙嗣……”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针般刺向皇后瞬间有些僵硬的脸色,“皇后啊……你要记得,你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善妒是万万要不得的……”
皇后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微微蜷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像精美的瓷器上突然多了一道细纹。“皇额娘言重了,”
她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宫里有三阿哥,圆明园还有四阿哥、五阿哥承欢膝下,皇上子嗣虽不算繁茂,却也……”
“先帝记在玉牒上的儿子就有二十多个,皇帝活着的儿子才只有三个,顶什么用啊?”乌雅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洞察一切又带着点嘲讽的弧度,“这话,你是说给哀家听,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呢?”
“这天下,向来是有理也要搅上三分,更何况你这个本来就有人捣鬼的呢?你确定……经得起查吗?真相……总会大白的……”
“有些事情,与其做绝,不如不做……皇后啊,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