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我的衣角贴着腿侧摆动。南宫璃站在我身侧,呼吸平稳,指尖轻轻压在木匣残件上。我们没有走远,执礼堂的门还敞着,宗主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今日闭门议事,只议一事。”
我抬眼望去,高台之上,三位长老已就位。赵玄同退回了侧席,低着头,手指仍有些微颤。宗主端坐中央,目光扫过我们,又落向那张陈列证据的长案。
“萧烬所呈物证,皆有封印烙印,来源合规。”宗主开口,“现召涉事长老对质,若有异议,可当面申辩。”
话音落下,坐在左侧的灰袍长老起身。他年岁最长,须发皆白,平日最重规矩。此刻却盯着我看,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紧迫。
“此信纸烧焦大半,字迹残缺,仅凭一角‘三日内动手’便断言阴谋,未免武断。”他说,“况且,谁能证明这信出自萧家?又或是伪造栽赃?”
我没有说话。
南宫璃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
她抬起手,精神力如水波般扩散,灵镜自殿顶缓缓降下。水晶中的画面被投映其上——那名俘虏跪在地上,意识被控,口中吐出断续话语:“……东阁……辰时交接……控制神志……三日内动手。”
画面一转,是昨夜执法堂阵眼处,赵玄同手下催动符咒,黑雾缠绕掌心。紧接着,是我掷出丹火符的瞬间,火焰燃起,露出地面那道“伏”字符的轮廓。
灰袍长老脸色变了。
右侧青袍长老立刻接话:“就算有符咒,也不能说明是我等所留!这‘伏’字遍地皆有,山门石碑、典籍题头都有记载,怎就能指向特定之人?”
我说:“不是所有‘伏’字都用血墨勾边,逆笔起锋,末划带钩。”
他一顿。
我又说:“你三日前深夜离阁,借巡查之名行密会之实。守卫轮值记录显示,戌时换岗延迟半柱香,正是你离开的时间。”
他猛地抬头:“你竟敢查我行踪?”
“我不但查了你,也查了林渊。”我盯着他,“他被软禁当日,有人以替身传讯术伪造其气息。手法出自东阁秘传,唯有长老级人物才能调动灵阵权限。”
青袍长老猛然拍案:“荒唐!你一个外门弟子,凭什么认定是我?证据呢?”
我转身,指向长案上的控言印拓影。
“这是从俘虏舌底取出的符纸残片,上面的印痕与东阁三日前发出的调令一致。签批人是你,用的是私印,非公印。”
他张了张嘴。
“你说此信无法辨认,却又承认它是机密文书。”我看着他,“你前后矛盾。若真不知内容,为何昨夜急于销毁阵眼符咒?若知其为假,又为何不敢让众人查验?”
殿内安静下来。
灰袍长老皱眉:“即便如此,也不能断定我勾结萧家。或许执法堂内部泄露,也未可知。”
赵玄同猛地抬头。
宗主目光转向他:“你说执法堂泄露?那你解释一下,为何你手下会在阵眼使用封神诀中断审讯?那一式,不是执法堂常规手段。”
赵玄同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接到命令,说此案涉及宗门隐秘,不得深查。”
“谁的命令?”宗主问。
“……是东阁传来的密令。”他低声说,“盖有长老印信。”
所有人看向青袍长老。
他脸色铁青:“我没有发过任何密令!这是陷害!”
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放在案上。
“这是我昨夜用因果回溯留存的画面片段。时间是前日亥时,地点是东阁后院禁地。画面中,你亲手将一道符咒交给一名黑衣人,对方带走的包裹里,正是这份烧焦信纸的原件。”
青袍长老站起身,声音发紧:“你一个经脉闭塞的庶子,哪来的本事留存回溯影像?这种手段,连长老都难以掌握!”
“我不需要你能理解。”我说,“你只需要回答——那是不是你?”
他没答。
我继续:“你否认信纸真实性,却又强调其机密性;你推责执法堂,却拿不出泄密证据;你声称无辜,却在昨夜亲自出手拦截我们递交证据。”
我一步步向前。
“你慌了。你们都慌了。”
另一位未曾开口的黄袍长老突然道:“够了!就算有些许疏漏,也是内部事务。如今外敌未除,何必自乱阵脚?此事不如暂压,待日后查清再议。”
“自乱阵脚?”我冷笑,“你们想压,是因为怕真相曝光。”
“你放肆!”灰袍长老怒喝。
“我放肆?”我看着他,“那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南宫璃能提取出符咒上的灵力残留?为什么那股气息,与东阁禁制图谱完全吻合?为什么你们三人,都在那三日之内进出过东阁密库?”
没人说话。
南宫璃轻声道:“我可以当场施术,以精神烙印验心魔。若有谁敢立誓自证清白,我愿代为引法。”
殿内更静了。
三位长老低头不语,手指紧紧扣住座椅扶手。他们不再争辩,也不再反驳。那种强撑的气势已经崩塌,只剩下僵硬的沉默。
宗主缓缓开口:“诸位长老,若无确凿反驳,此事便按规推进。”
灰袍长老终于抬头:“宗主,即便证据属实,萧烬身为庶子,越级揭发长老,已是大忌。若不开罚,宗门威严何存?”
“威严?”我盯着他,“你们用封神诀灭口,用符咒阻路,用权力压人,这才是毁宗门威严的事。”
“你——!”
“我怎么?”我往前一步,“你们以为穿上长老服,就能凌驾于律令之上?证据摆在眼前,你们还想用身份压人?”
“住口!”青袍长老厉声喝道,“你可知与长老对峙,已是死罪一条!”
“那就杀了我。”我说,“杀了我,证据还在。杀了我,灵镜里的画面还在。杀了我,南宫璃还能再放一遍。杀了我,天道印信也不会消失。”
我抬起手,掌心玉佩微烫,一道金光自经脉升起,篆文虚影再次浮现。
“它记下了我所做的一切。”我说,“它也在看着你们说的每一句话。”
三位长老脸色发白。
宗主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此次对质,证据链完整,逻辑闭环。三位长老未能提供有效反驳,反有诸多言行自相矛盾之处。本座宣布——勾结案正式立案,即日起封锁东阁,彻查相关人员。”
灰袍长老猛地站起来:“宗主!此举将动摇宗门根基!”
“不动摇虚假的根基,真实就永远出不来。”宗主看着他,“你们退下吧。此事由执礼堂接管,三日内公布裁决。”
三人还想争辩,却被两名执法弟子拦住去路。
他们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背影佝偻,步伐沉重。
赵玄同仍坐在侧席,没有动。
宗主看向我:“你做得够多了。”
我没有回应。
南宫璃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臂。我察觉到她眼神里的提醒——系统界面正在识海闪烁。
我低头,掌心玉佩传来一阵刺痛。裂纹比之前更深了些,边缘开始泛出暗色。血色题字缓缓浮现:
【任务更新:查明“伏”字符源头】
【奖励:时空碎片x30,万法摹刻使用权一次】
【警告:玉佩裂纹扩散至核心区域,过度使用将导致系统永久关闭】
我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视线落在赵玄同身上。
他还坐在那里,右手搭在膝上,左手却悄悄抚过袖口北斗纹。动作很轻,像是怕被人发现。
然后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不是恨,也不是惧。
是求救。
我正要迈步,南宫璃忽然按住我的手腕。
她摇头。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玉佩又是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断裂。我咬牙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宗主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赵玄同突然开口。
“萧烬。”
我停下。
“那道符……”他的声音很低,“不是我画的。”
我转身看他。
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
“但我见过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