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山脊,那低语声愈发清晰,不是一人,而是数十人齐声吟诵,音节古老,带着某种扭曲的韵律。我靠在一块断岩后,右臂的伤口被风吹得发麻,血已凝成暗红硬块,黏在袖口上。
南宫璃的手搭在我肩头,指尖冰凉。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法杖轻轻点地,一圈极淡的波纹自杖尖扩散而出,像水痕般滑入空气中,随即消失不见。她的呼吸变得绵长,眉心朱砂微闪,似有光流转,却又极不稳定。
“是禁术分支。”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他们用活人的精魄催动阵法,每一声咒语,都在抽离修士的灵根本源。”
我闭目,玉佩贴在胸口,裂纹纵横,触手时竟有一丝颤动,像是残存的脉搏。识海中空寂如夜,但我知道它还在,哪怕只剩一线共鸣。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漫开,强行集中意志,默念系统指令。
血色丝线缓缓浮现,交织成网,画面一闪——九个红点,最靠近风脊关的那一处正泛起黑光。三名修士跪伏于地,双手交叠置于头顶,口中吐出淡金色的灵丝,升向半空中扭曲缠绕的符文锁链。那锁链如同活物,一环扣一环,逐渐收紧,仿佛要将整片荒原拖入深渊。
“阵眼已启。”我睁开眼,声音沙哑,“再迟一步,通道就会稳定。”
她点头,抬手扶住额角,指缝间渗出血丝。她早该倒下了,可她依旧站着,法杖稳稳插入沙土,支撑着她摇晃的身体。
“我能掩你十息。”她说,“以精血引动虚影,模拟高阶威压,扰乱守阵魔纹。但之后……你要自己进去。”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短剑从背后抽出。剑身布满裂痕,刃口卷曲,但它还能刺穿石碑,也能斩断符文核心。
她深吸一口气,眉心血痣骤然亮起,光芒由淡转盛,随即化作一道虚影冲天而起。那影子高达数丈,轮廓模糊,却透出一股凌驾众生之上的压迫感。刹那间,阵地上方黑雾翻腾,原本盘踞在四周的魔纹剧烈震颤,如蛇退避。跪伏的三人动作一滞,额头青筋暴起,似在承受巨大痛苦。
就是现在。
我撑地而起,左腿发力,拖着伤臂猛冲而出。沙石在脚下飞溅,每一步都牵动全身剧痛,但我不能停。十步、八步、五步——
黑雾尚未完全退散,已有数道阴影自地面窜出,直扑而来。我左手结印,体内最后一枚时空碎片轰然激活。刹那间,天地灵气逆流,原本涌向阵眼的灵丝尽数倒卷,空中符文发出刺耳嗡鸣,中央石碑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我掷出短剑。
剑光划破昏暗,贯穿石碑正中。一声巨响炸开,红光骤灭,地面剧烈震颤,裂缝自阵心蔓延而出,长达十余丈。三名修士身体一僵,随即瘫软倒地,口中溢出黑血,眼中再无神采。
成功了。
可我还未松口气,身后猛然传来撕裂之声。回头望去,南宫璃双膝跪地,法杖倾斜,嘴角鲜血不断涌出。她强撑着抬头,目光仍望向我所在的方向。
“走……”她声音微弱,几乎听不清,“还有七处……”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向前栽倒。
我返身疾奔,将她抱起。她体温极低,呼吸微弱,像是随时会断。远处沙地开始塌陷,裂隙中渗出黑气,隐约可见扭曲的爪影在下方蠕动,试图破土而出。
不能留。
我背起她,沿着来路反方向狂奔。身后轰鸣不止,碎石滚落,沙尘遮天蔽日。跑了不过百步,右腿突然一软,几乎跪倒。我咬牙撑住,继续前行。
怀中的玉佩忽然发烫,裂纹深处竟有一点微光闪烁。我心头一动,将它按在胸前,默念锚点指令。片刻后,周身空气扭曲,视野一晃,我们已出现在三百丈外的一处岩丘之后。
我靠着岩石坐下,喘息粗重。南宫璃伏在我背上,毫无知觉。我撕下衣襟,替她包扎额头渗血的伤口,手指微微发抖。
抬头望向远方。
其余八处红点散布天际,七处依旧黯淡,唯有一处,在极北方向,隐隐泛起幽蓝微光。那光极淡,却持续不散,像是有人正在悄然启动第二座阵眼。
我低头看向掌心。
碎裂的玉佩静静躺着,边缘参差,中心裂痕贯穿,几乎断裂。可就在那最深处,一丝微弱的血线仍在缓缓跳动,如同不肯熄灭的火种。
手指收拢,将它紧紧攥住。
远处,风声渐止,荒原陷入短暂死寂。唯有那一抹幽蓝,悄然扩散。
我的左手还按在南宫璃后颈,能感受到她微弱的脉搏。她没醒,也没动,只是静静地伏在那里。
岩丘之下,沙地无声裂开一道细缝,一缕黑气缓缓升起,贴着地面游走,朝着我们的方向蜿蜒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