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就赶紧跟我走！”
清脆冰冷的女声如同冰锥，刺破了林凡被恐惧冻结的思维。
他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也顾不上浑身剧痛和发软的双腿，踉跄着跟上那个如同黑猫般灵巧迅捷的娇小身影。
身后，那个被称为“清理者”的高大机械造物依旧僵立在冒烟的变电箱前，如同一个怪诞的街头雕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臭氧味。远处隐约传来人群的骚动和警笛声，正在迅速靠近。
不能待了！必须立刻离开！
林凡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跟着前方的兜帽身影，钻进了一条又一条更加狭窄、阴暗、污水横流的后巷。
那女孩对这片区域熟悉得惊人，速度快得离谱，身影在复杂的巷弄和废弃建筑间闪烁穿梭，如同鬼魅。林凡跟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死死撑着。
他右掌心的符文和那暗红色的能量点依旧在隐隐作痛，尤其是那暗红点，在经历了刚才的爆发后，似乎更加不稳定，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悸动。
终于，在几乎绕晕了方向之后，前方的身影在一个挂着“报废车辆回收”牌子的生锈大铁门前停了下来。
女孩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在一堆废弃轮胎后面摸索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一扇极其隐蔽的、与墙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金属小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后面向下延伸的、漆黑一片的阶梯。
“进去。”女孩头也不回地低声道，自己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林凡犹豫了一瞬，但听到远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还是一咬牙，跟着钻了进去。
在他进入的瞬间，金属小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眼前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只有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机油、尘埃和某种电子元件过热味道的沉闷空气涌入鼻腔。
啪。
一声轻响，一盏功率极低的冷光灯在头顶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眼前的空间。
这是一个…地下防空洞改造的场所？
空间不大，却堆满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垃圾”——拆解到一半的服务器机箱、裸露着线路板的古怪仪器、堆积如山的废旧电路板和电子元件、几个闪烁着跑马灯的老式电脑显示器…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写满复杂公式和电路图的图纸，以及一些打印出来的、模糊不清的星空照片和诡异符号。
这里简直像一个疯狂科学家的巢穴，或者说…技术宅的终极垃圾桶。
那个带他来的女孩此刻已经脱掉了兜帽，露出一张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和疲惫的脸庞。她留着利落的短发，眉眼清晰，嘴唇紧抿，正拿着一块脏兮兮的布，仔细擦拭着刚才那把击晕了清理者的、造型奇特的电磁弩枪。
“月…月姐？你回来了？外面动静那么大，没…”一个略显怯懦的年轻男声从一堆半人高的电路板后面传来。
随即，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乱糟糟、身材瘦弱的少年从后面探出头来。他看到林凡，明显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捡回来个麻烦。”被称作“月姐”的女孩头也没抬，语气平淡，仿佛林凡只是她顺手捡回来的一个废旧电容。
眼镜少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狼狈不堪、浑身还带着焦糊味的林凡，推了推眼镜，没敢多问。
林凡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几乎要炸开的心脏和依旧眩晕的大脑。
“谢…谢谢你…”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阿月（看来这就是她的名字）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冰冷，带着审视：“谢我？谢我什么？谢我没让你被那个铁疙瘩拆成零件，还是谢我把你弄进这个老鼠洞？”
林凡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秦守仁呢？”他换了个问题，他现在急需找到那个唯一能给他一点解释的人。
“秦工暂时联系不上。”阿月放下弩枪，走到一个堆满工具的工作台前，拿起一个像是万用表又像是扫描仪的装置，朝着林凡走了过来，“遇到点小麻烦，避风头去了。不然也轮不到我去捞你。”
联系不上？林凡的心又是一沉。
“手伸出来。”阿月用下巴点了点林凡的右手，语气不容置疑。
林凡下意识地把右手藏到身后。掌心的符文和那个暗红能量点是他现在最大的秘密和…隐患。
阿月眉头一皱，显然没什么耐心，直接上前一步，速度快得林凡根本没反应过来，冰凉的手指已经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干什么？！”林凡又惊又怒，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在这女孩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阿月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强行将他的右手掰开，将那扫描仪一样的探头对准了他掌心的符文和那个暗红色的能量点。
扫描仪发出细微的滴滴声，屏幕上一连串复杂的数据飞快滚动。
阿月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旁边的眼镜少年也好奇地凑过来看，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嘶…这…这是什么能量 signature？从未见过！混合了至少三种以上的高维干涉波谱！还有这个红点…这波动…像是…像是…”
“像是‘清理协议’的追踪信标，而且是激活状态下的强信号源。”阿月冷声接话，松开了林凡的手腕，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杀意，“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身上会有这种东西？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就像一个灯塔，会把所有的‘清洁工’都引过来？！”
追踪信标？激活状态？
林凡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清理者能精准找到他了！
“不…不是我！是那个金属块！是它…”林凡急忙语无伦次地解释，将如何捡到金属块，如何引发冲突，系统如何短暂激活又沉寂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阿月和眼镜少年听着他的叙述，脸色变幻不定。
“信息炸弹…‘观察者’的清理协议…系统强制激活发送坐标…”阿月喃喃自语，眼神锐利地盯着林凡，“你运气可真‘好’，这种几十年都未必能遇到一次的‘清理指令碎片’，居然能被你从垃圾堆里翻出来。”
她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那…那现在怎么办？能把这个信标去掉吗？”林凡急切地问，感觉掌心那暗红点越发灼热，仿佛随时会再次招来恐怖的清理者。
“去掉？”阿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东西已经和你的生命体征、甚至和你手上这个来历不明的符文深度纠缠在一起了！强行剥离，最好的结果是你变成白痴，最坏的结果是直接引爆它，把这方圆几百米都炸上天！”
林凡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
“那…那岂不是…”
“岂不是死定了？”阿月替他说了下去，语气冰冷，“差不多。你现在就是一个移动的灾难信标。‘清洁工’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刚才那个734只是最低级的‘力夫’型号，负责物理拆解和垃圾回收。下次来的，可能就是擅长能量攻击、精神干涉或者范围抹除的型号了。”
最低级…力夫型号…物理拆解…
林凡想起那恐怖的链锯武器臂和机械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那只是最低级的？！
“不过…”阿月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到林凡掌心的符文上，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你手上这个东西…倒是有点意思。它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干扰甚至吸收那种清理能量？刚才要不是它最后那一下爆发，我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秦工之前提过一嘴，说你可能是个‘变量’，身上有点奇怪的东西…看来就是指这个了。”
变量？奇怪的东西？
林凡看着自己掌心那缓缓流转的湛蓝色齿轮星芒，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是它救了自己，但也同样是它，引来了那该死的“信息炸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
“怎么办？”阿月走到一个布满屏幕的操作台前，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一幅模糊的城市地图，上面有几个红点在闪烁，“首先，给你这个‘灯塔’加个临时的‘遮光罩’。”
她从一个堆满零件的箱子里翻找出几个看起来像是废旧手机电池和电路板拼凑起来的小装置，又拿出几卷特制的银色金属胶带。
“小刀，过来帮忙！用‘法拉第纱’和这些‘碎响器’，给他做个简易屏蔽笼！”阿月对那个眼镜少年喊道。
叫小刀的眼镜少年连忙答应着，手脚麻利地接过那些东西，然后又从一堆杂物里扯出一些看起来像是金属编织网的布料。
两人不由分说，开始用那种银色金属胶带和金属网布，围着林凡上下左右地粘贴、缠绕起来。
林凡像个木偶一样被他们摆弄，很快就被贴满了亮闪闪的胶带和金属网，看起来像个拙劣的太空人，或者说是被裹起来的木乃伊。
“这…这有用吗？”林凡忍不住问，感觉这造型蠢透了。
“顶不了多久，但至少能让你的信号看起来像是受到严重干扰，延迟一下更高型号清理者的精确定位时间。”阿月一边用力拍实他肩膀上的胶带，一边没好气地说，“或者你现在更想出去裸奔，给它们当活靶子？”
林凡立刻闭上了嘴。
做完这一切，阿月又拿出一个像是老式大哥大、却连接着许多天线的厚重通讯器，走到角落，似乎在尝试联系什么人，但只能听到通讯器里传来的沙沙杂音和断断续续的、仿佛受到强烈干扰的破碎语音。
“…秦工…信号…干扰…强…” “…‘枢纽’…活跃度…异常…” “…多个…‘清洁工’…信号…进入…城区…” “…小心…‘织网者’…”
破碎的信息听得林凡心惊肉跳。
“‘织网者’？”小刀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那种能进行大范围精神扫描和编织幻觉的型号也出动了？”
阿月面色凝重地放下通讯器，走了回来，看了一眼被裹成粽子的林凡，眉头紧锁：“情况比想的还糟。‘枢纽’的活性异常增高，投放下来的清理者型号和数量都远超平常。秦工那边肯定遇到了大麻烦，短时间内指望不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再次投向林凡…掌心的符文。
“现在，只剩下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林凡和小刀同时问道。
阿月盯着那湛蓝色的符文，眼神闪烁不定：“既然这个符文能吸收和干扰清理者的能量，甚至能让最低级的‘力夫’型号逻辑错乱…”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林凡毛骨悚然的话：
“那我们或许可以…主动出击。”
“利用你这个‘灯塔’，设下陷阱，捕捉一个落单的低级清理者。”
“然后，拆了它，看看能不能找到绕过甚至反向控制‘清理协议’的方法，或者至少，搞清楚它们这次异常活跃的真正目的！”
捕捉清理者？拆了它？！
林凡看着阿月那冰冷而狂热的眼神，感觉自己不是进了安全屋，而是掉进了一个更疯狂的盘丝洞！
这两个人…比那个系统还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