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还亮着,墙角的工具袋一动不动。
陈浩低头看了眼掌心裂开的口子,血丝已经干了边。他没管,转身走到工作台前,拍了下桌面:“设计图呢?别告诉我你打算让灯长得跟配电盒一样。”
娜娜手指轻点,墙上投影出一个六边形轮廓,线条规整,边缘带点斜切面。“这是优化后的散热结构,重量分布均匀,适合长期悬挂。”
“这玩意儿挂墙上,像不像食堂打饭用的那种不锈钢托盘?”陈浩凑近看了看,“还是被坐过一脚的那种。”
“外形不影响功能。”她说,“且该设计抗风压能力达标。”
“我们又不在台风天开灯。”他翻了个白眼,“灯得有性格。你看那狐狸——”他抽出一张废纸板,拿炭笔刷刷几下,画了个脑袋尖尖、眼睛圆圆的小动物,“耳朵竖起来,眼窝这儿挖个洞,把矿石嵌进去,晚上一亮,跟真的一样。”
娜娜调出三维建模界面,将草图导入系统。几秒后,她开口:“头部凸起部分超出安全锚深三点七厘米,若墙体松动,存在坠落风险。”
“那就让它趴着!”陈浩手一挥,“四肢收拢,尾巴绕一圈当底座,稳得很。”
“此类造型需额外支撑架,增加材料消耗百分之二十三。”
“多费两块木头而已,又不是造火箭。”他不耐烦地摆手,“再说,谁愿意天天看着个几何题过日子?咱们基地本来就冷清,再搞一堆冷冰冰的线条,晚上连梦都做不出热乎的。”
“当前环境已具备基础照明与温控。”她语气不变,“情绪波动主要来源于能量摄入与休息质量。”
“你还别说,我昨天梦见自己在啃铁皮箱子。”陈浩咧嘴,“醒来就觉得是这地方太素了,缺生气。”
娜娜停顿了一下。“根据数据库记录,人类在视觉环境中接触拟态生物形象时,焦虑值平均下降百分之十一。”
“看吧!”他一拍大腿,“连你的资料库都支持我。”
“但同时显示,过度装饰性元素会导致注意力分散,在重复性任务中效率降低百分之五。”
“我又不用在这儿写论文。”他哼了一声,“就几个灯,还能把我看傻了?”
“建议折中。”她说,“保留功能性优先原则,可加入轻微弧度或纹理变化。”
“纹理?”陈浩摇头,“那不够劲。我要的是活物的感觉,不是墙上贴了个饼干模具。”
“那你提出的动物造型,是否考虑维护便利性?”她问,“灰尘积在耳廓凹槽内,清理难度提升。”
“拿小刷子扫呗。”他说,“又不是天天拆。”
“若矿石因震动脱落?”
“粘牢点不行吗?”
“胶合剂耐久性无法保证十年以上。”
“咱能活到十年再说。”他摊手,“现在连饭都是靠罐头撑着,计较啥百年大计。”
娜娜沉默片刻,光学镜微微调整角度。“既然双方依据不同,提议:同步制作两种样品,安装后观察实际反馈。”
“行啊。”陈浩笑了,“比比谁更受欢迎。”
“非受欢迎度测试。”她纠正,“是综合使用体验评估,包括清洁难度、光照覆盖、结构稳定性三项指标。”
“随你怎么说。”他拿起炭笔继续涂,“反正我先做个狐狸。聪明,机灵,还不占地方。”
“编号b-01,拟兽型设计方案启动。”她开始建模,指尖滑动,一组由同心圆和放射线组成的星芒形灯框缓缓成形,线条简洁,中心凹陷处预留光源位置。
陈浩瞄了一眼,撇嘴:“这灯亮起来,像不像外星人发信号?”
“像雷达。”她说,“但数据表明,此类对称结构最易被大脑识别为‘稳定’状态。”
“我看你是想让我睡着了还以为在值班室看监控。”
两人各自低头忙活。陈浩在纸板上反复修改狐狸的耳朵角度,觉得太直显得凶,太弯又像塌了;娜娜则不断微调星芒的棱角长度,确保每条边的倾角误差不超过零点一度。
过了一会儿,陈浩抬头:“喂,你说要是做个猫头鹰怎么样?白天闭眼,晚上睁眼发光,应景。”
“猫科与鸟类混种认知冲突。”她说,“且眨眼机构需额外机械组件,复杂度过高。”
“我不用它真眨。”他笑,“就是换个造型。”
“现有资源不足以支撑多样化试制。”她说,“建议聚焦单一具象形态。”
“那就狐狸。”他拍板,“不凶不怂,刚刚好。”
“确认采用此方案?”
“等会。”他又想起什么,“台灯呢?总不能也弄个星星?”
“台灯设计尚未排期。”
“那待会一起定。”
“优先级应为壁灯。”
“我知道,但我得提前把关。”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上次椅垫差点扎屁股,这回不能再让审美翻车。”
“理解。”
她将两个设计方案并列投影在墙上:一边是流畅曲线勾勒出的小狐狸轮廓,耳朵微翘,眼部留空;另一边是冷峻的星芒六边形,线条锐利,结构分明。
“明天开工。”陈浩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你做你的几何体,我雕我的小狐狸——看看到底是谁更懂生活。”
“结果由实际使用数据决定。”娜娜关闭投影,“现在,请处理你的伤口。感染风险高于造型争议。”
他低头一看,掌心裂口又被磨开了,渗出血珠。“没事,这点伤算什么。”他笑了笑,“当年考试抄答案被抓,罚站两小时都没吭声。”
“那次导致膝盖积液。”
“你还记得?”
“所有记录均已存档。”
“行吧,机器人记仇第一名。”他从口袋里摸出药膏,刚挤了一点,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工具袋底部的绿光碎片,轻轻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