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江湖道场的铁门刚拉开条缝，时光就被褚嬴催着往里冲，旧棋盘撞在门柱上“咚”一声，惊得门房大爷探出头看：“慢点跑！别撞着棋谱架！”
俞亮跟在后面，背着崭新的棋具包，拉链拉得一丝不苟——是妈妈昨晚特意给他换的，说“去了道场得有个样子”。他眼角余光瞥见苏小蕊走在最后，帆布包带子上的玻璃弹珠还在晃，怀里却换了个道场发的棋罐，白瓷的，比之前那只陶罐亮堂，便放慢脚步等了等：“你棋谱带了吗？班老师说今早要讲定式。”
苏小蕊点头，指尖碰了碰包侧的《围棋定式大全》——是昨天班衡送的，【绝艺：检测到基础定式数据库已覆盖，建议重点吸收实战案例。】系统的提示音在脑子里轻响，她没吭声，只加快两步跟上。
基础班的教室在二楼东头，靠窗摆着四张棋桌，每张桌上都铺着青布棋盘，黑子白子码得齐整。班衡正弯腰擦黑板，见他们进来，直起腰笑：“来得早！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周明，这是林小宇，都是基础班的老同学。”
靠门的棋桌旁，两个男孩同时抬头。周明个子高些，穿件印着围棋图案的t恤，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我爸开棋具店的，打小就摸棋子，就是总记不住定式，班老师说我是‘野路子’。”他指了指旁边戴眼镜的男孩，“小宇是从邻市来的，爸妈在这儿打工，他天天放学就来道场，算路比我细多了。”
林小宇推了推眼镜，小声说：“我……我才业余一段。”
“都是同学，不用客气。”班衡拍了拍手，“今天先自由对局，我看看你们的底子。俞亮你跟周明下，时光对林小宇，苏小蕊……”他想了想，“你先跟我下一盘？”
苏小蕊刚坐下，周明就凑过来：“班老师可是三段，苏小蕊你行吗？”话音刚落，就见苏小蕊捏起白子，指尖在棋盘上轻点——班衡执黑落了星位，她几乎没犹豫，白子落在对角星，快得像早想好的。
【绝艺：对角星开局，均衡。黑棋若拆三，建议小飞守角。胜率评估98%。】
果然，班衡拆三，苏小蕊的白子轻轻一跳，守得滴水不漏。周明看得咋舌：“她落子比翻书还快！”旁边时光和林小宇刚摆完两颗子，听见这话都抬头看——时光捏着黑子的手顿了顿，褚嬴在他耳边轻“咦”了声：“这姑娘算得够快。”
俞亮和周明的棋刚下到第十手，苏小蕊那边已经中盘了。班衡执黑想在中腹冲断，指尖悬在棋盘上空还没落下，苏小蕊的白子已经“靠”了过来，正好卡在断点上。班衡眉头微挑——这步靠比定式里的应对还巧，省了两手转换的功夫。
“我输了。”半盏茶功夫，班衡推了棋。他数了数目，输了四目，不算多，却输得没脾气——苏小蕊的棋没有一步险招，却像张软网，把他的黑棋裹得越来越紧，等反应过来，空已经被掏得差不多了。
“班老师都输了？”周明手里的棋子“啪”掉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圆。俞亮也停了手，盯着苏小蕊的棋盘——她正低头收棋子，指尖划过白子时轻得像怕碰碎，仿佛刚才赢三段棋手的不是她。
“换我跟你下！”俞亮突然把棋罐往苏小蕊对面一放，声音带着点较劲的劲。他今早来之前翻了半宿棋谱，特意琢磨了对付她中腹的招。
苏小蕊点头，刚落子，时光就拽着林小宇凑过来：“我也看！褚嬴说她的棋有意思！”林小宇推了推眼镜，小声问：“她……她是业余几段啊？”
“没段啊！”时光回他。
俞亮执黑先行，故意没走星位，下了个小目。【绝艺：黑棋小目，意图取实地。建议白棋高挂，破坏其布局节奏。胜率97%。】苏小蕊的白子高挂，快得像条件反射。
俞亮按昨晚想的，应手“托”，想在角里做活。苏小蕊的白子“退”，不跟他抢角。俞亮心里一紧——她又要弃局部？果然，等他在角里活出一小块，抬头才发现，苏小蕊的白子早在中腹连成了片，像层薄云罩着棋盘。
“我输了。”俞亮落子的手停在半空。他知道不用数了，中腹那片空，比他角里的活棋多太多。他盯着苏小蕊落子的位置，突然发现她每步都落在自己算漏的“次佳点”上——不是最狠的，却是最稳的，稳得让人没脾气。
“换我来！”时光把俞亮拽开，坐下来就执黑点三三，是褚嬴教的狠招。苏小蕊的白子挡外侧，【绝艺：黑棋点三三，标准应对。胜率96%。】时光按褚嬴说的“扳”，苏小蕊“退”；时光“虎”，苏小蕊“粘”……十手下来，时光急了：“褚嬴！她怎么总知道我要走哪步？”
褚嬴的声音带着点惊讶：“这姑娘的算路像流水，一点不滞涩……小光，补断点！”时光赶紧落子，却见苏小蕊的白子轻轻一跳，把他两边的棋都隔开了。
“又输了……”时光挠着头笑，“褚嬴说你是‘棋妖’。”
苏小蕊收拾棋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你第17手该跳中腹，不该贪角里那两颗子。”她指尖在棋盘上虚点，“跳了那儿，我拦不住。”
时光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俞亮也凑过来看，眉头渐渐松开——原来不是她没破绽，是自己总盯着眼前的棋。
周明和林小宇也学着摆刚才的棋，周明边摆边嘟囔：“我刚才跟她下的时候，也觉得每步都防了，怎么还是输？”林小宇推了推眼镜：“她的棋……像提前知道我们要走什么。”
班衡在旁边看着，心里直点头——苏小蕊这棋力早该去提高班，可看她跟时光、俞亮讨论棋谱时眼里的光，又觉得放基础班也值。这三个孩子凑一起，一个稳得像秤，一个倔得像牛，一个野得像风，倒能互相磨着进步。
傍晚放学，三人走在道场的石板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时光还在念叨刚才漏算的跳，俞亮拿着笔在小本子上记苏小蕊说的“次佳点”，苏小蕊走在中间，怀里的白瓷棋罐被夕阳照得泛着暖光。
“明天我还跟你下。”俞亮突然说，声音比早上软了些。
“下就下。”苏小蕊点头。
时光拽着两人的袖子：“算我一个！褚嬴说要跟你们学‘稳’！”
夕阳把道场的青砖路染成暖橙，三人并肩往外走，时光手里还捏着颗从棋盘上捡的白子，在指尖转得飞快。苏小蕊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突然抬头问：“你们来道场，目标是啥？”
时光手一顿，白子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挠着头笑：“褚嬴说……想下出能让他记住的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想赢俞亮——至少别总被他瞪。”
俞亮脚步微顿，耳根有点红，却梗着脖子：“我要拿职业证书，像我爸那样。”他瞥了眼时光，“还有，要堂堂正正赢你和苏小蕊，不是靠运气。”
两人说完，都转头看苏小蕊。晚风拂起她帆布包上的玻璃弹珠，叮当作响。
苏小蕊踢开一颗挡路的石子，声音轻却清楚：“我要今年升到业余5段，然后去定段赛。”
时光和俞亮都愣住了。
“业余5段？”时光张了张嘴，“班老师说那得赢够十几场升段赛，你才来几天啊……”
“定段赛更难吧？”俞亮皱着眉，“我爸说每年几百人去考，能成职业棋手的就十几个。”
苏小蕊点头，指尖碰了碰怀里的白瓷棋罐：“所以我不能在基础班待太久。”她抬眼，看向道场二楼那间挂着“冲段班”牌子的教室，“冲段班有专门的升段指导，能更快攒够参赛资格。”
时光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你今天把班老师和我们都赢了！大杀特杀的，是想让班老师注意到你？”
【绝艺：检测到目标人物理解任务意图。当前班衡对宿主棋力评估已提升至“冲段候选”。】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轻响，苏小蕊没否认，只笑了笑：“赢棋才是最快的办法，不然总待在基础班练定式，太慢了。”
俞亮没说话，攥紧了手里的棋谱本。他早知道苏小蕊厉害，却没想她目标这么明确，像箭一样直指着“职业”这条路。他原以为在基础班能慢慢追，可她根本没打算等。
失落像小石子落进心里，却又跟着冒起股劲——她要往前走，那他就追得再快些。
“那你……什么时候走？”时光的声音低了些，他刚觉得跟这两人下棋有意思，要是苏小蕊去了冲段班，以后怕是难天天凑一起了。
“班老师说下周测一次棋力，要是能稳赢冲段班的老生，就能转过去。”苏小蕊踢着石子往前走，“不过也能来基础班下棋啊，又不是不让串班。”
俞亮突然加快脚步，走到她旁边：“我跟你一起考5段。”他声音比平时沉，“你去定段赛的时候，我也去。”
苏小蕊挑眉看他。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往前跑的。”俞亮别开脸，耳根更红了，“至少……不能差太远。”
时光也赶紧跟上，把手里的白子塞给苏小蕊：“我也去！褚嬴说定段赛热闹，他想去看看！”他挠着头笑，“而且你要是去了冲段班，我和俞亮总赢不了别人，多没意思。”
晚风卷着槐花香飘过来，吹得三人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苏小蕊捏着那颗被时光捂热的白子，指尖微暖。
她没说话，只是把白子塞回时光手里，加快脚步往巷口走：“那你们得快点练，别到时候我都去定段赛了，你们还在基础班算定式。”
“谁会算定式算输！”俞亮立刻跟上，棋谱本在怀里晃得厉害。
“就是！褚嬴说我进步快着呢！”时光也追上去，旧棋盘撞在后背，发出闷闷的响。
夕阳落在三人肩上，把影子叠在一起。苏小蕊看着前面吵吵闹闹却又故意放慢脚步等她的两人，嘴角偷偷扬了扬。
去定段赛的路肯定难，可好像……有这两个“对手”跟着，就没那么怕了。至少回头时，知道有人在后面追，也有人在旁边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