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桶还在冒烟,冥币像雪片一样往外蹦。陈三槐蹲在地上,手指掐着鞋底那块槐木符,血和纸灰混在一起,勉强压住机器的震动。可他知道这撑不了多久。
倒计时已经跳到两分钟。
他刚把账本塞进怀里,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泥土翻动,一个老头从地里钻出来,穿着明光铠,里面套着褪色老头衫,手里拎着个闪着金属光的夜壶。
是杨石头。
“别管那破桶了!”他一脚踢在保温桶侧面,机器咯噔一声,喷出的冥币少了一半,“数据中心炸了!b区第七通道全是你的名字在跑利率代码,三百阴司商铺结算全乱套了!”
陈三槐没动:“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当我是吃干饭的?”杨石头喘着气,“我上个月送你那批滞销冥钞折的千纸鹤,编号全是E3开头,现在全被调去冲正账目了!老子好心送礼,结果成了洗钱通道!”
陈三槐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冥币,背面编码E3-7419还在发烫。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上去。左眼猛地一热,通阴视野瞬间展开——地下的管道不再是土石结构,而是一条由数据流组成的暗河,河水逆向奔涌,终点正是地府数据中心b区第七通道。
“孙不二的地盘。”他说。
“就是他!”杨石头提着夜壶往前走一步,“那小子刚才发来求救信号,说有人远程篡改阴阳利率算法,防火墙快扛不住了。再不进去,整个阴司金融系统得崩!”
话音未落,天边传来轰鸣。一团蓝白色火焰撕开云层,一个冒着黑烟的香炉从天上砸下来,落地时弹了两下,炉盖打开,冒出一股焦糊味。
孙不二从里面探出头,头发炸成鸡窝,脸上蹭着机油:“晚一秒都来不及!陆离正在后台批量修改三十七种利率,连‘孤魂野鬼夜间巡逻补贴’这种冷门项目都被调高了百分之五!功德结算系统已经开始吐错账单了!”
“你能修?”陈三槐问。
“修不了。”孙不二摇头,“他已经把核心权限嵌进系统底层,我现在进去等于送死。除非……”他看向杨石头手里的夜壶,“用城隍令强行开门。”
杨石头脸色一沉:“这壶是我神职凭证,不是工具。”
“你现在是土地神还是会计?”陈三槐站起来,“再拖下去,你那些没报销的城隍茶钱,连条记录都不会剩。”
杨石头瞪了他一眼,咬牙把夜壶举过头顶。铜牌“信用土地”四个字开始发红,壶口缓缓溢出银雾。他低声念了几句口诀,银雾在空中凝成一道门形轮廓。
孙不二立刻甩出一根导线,一头插进香炉,一头缠上夜壶铜牌。香炉嗡地一震,蓝火暴涨,注入银雾之中。门框亮了起来,显出一条幽深通道。
“走!”孙不二跳下香炉,“香炉能护我们穿过数据隧道,但只能维持三分钟!”
三人冲进门内,香炉紧随其后,化作一团火流星,坠入地底。
落地时脚下一震。眼前是一座巨大厅堂,四壁布满发光线路,中央悬浮着一座机械算盘,每一颗算珠都在缓慢滑动,发出咔哒声。空气里有股烧塑料的味道。
“这就是数据中心?”陈三槐抬头看。
“以前是。”孙不二盯着操作台,“现在被改造成运算阵列了。每个算珠都是一个冻结的灵魂,用来跑利率模型。”
陈三槐走近算盘,左眼灼痛。通阴视野中,每一颗算珠内部都困着一张脸——那是他的祖先。有的闭着眼,有的张着嘴,像是在喊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右眼开始流泪,泪水滴落在地,浮现出一行行债务清单:**未缴香火税,判定为呆账,强制征用为运算单元**。
“他们把我祖宗当cpU用?”他说。
“不止是你家。”孙不二调出投影,“所有近期被标记‘低功德户’的家族,魂魄都被抽进来做分布式计算。陆离这是在建自己的金融核武。”
警报声突然响起。红光扫过大厅,中央算盘加速运转,算珠碰撞声越来越密。
“冷却系统失效。”孙不二扑向控制台,“核心温度超过阈值,再不降温就要熔毁!”
“熔了会怎样?”杨石头问。
“整个酆都城的电子账本都会烧成灰。”孙不二手指飞快敲击,“到时候别说还债,连谁欠谁都不知道。”
杨石头看了看手里的夜壶,又看了看核心电路板。壶里还剩一点水,晃荡着。
“老子请了三十年城隍茶,一分钱都没报。”他低声说,“今天豁出去了。”
他抡起夜壶,对着主控电路泼了过去。
水雾洒在钛合金外壳上,瞬间激起大片电弧。火花四溅,整座大厅陷入红光警戒。机械算盘停了一瞬,随即发出尖锐啸叫,所有算珠同时转向陈三槐,珠面反射出他的脸。
“入侵者识别完成。”机械音响起,“启动钛合金防御协议。”
地面裂开,数十根金属臂从地下伸出,末端是钳形抓手。其中一根直扑杨石头,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夜壶脱手飞出,撞在墙上,铜牌碎了一角。
孙不二被卡在操作舱里,屏幕疯狂闪退,他拼命按着重启键:“防火墙被反向植入!我在自己家被锁门外了!”
陈三槐站在原地,怀里的账本发烫,冥币编码在皮肤下隐隐发光。他抬头看那座算盘,每一颗珠子里的祖先都在看他,嘴唇微动。
他伸手摸向鞋底。
血还没干。
他刚弯下腰,头顶的算盘突然剧烈震动。一颗算珠脱离轨道,朝他脸上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