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动了一下。
不是风。
是信号顺着泪痕爬到了尽头,震得那截焦黑的根须微微发颤。陈三槐蹲着,手指还悬在半空,刚才那滴泪砸进手环屏幕后,倒计时跳到了00:02:58,紧接着,汤映红的阴德App自己弹了出来,红得像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警告:全球游魂数据包异常膨胀】
【来源节点:三十七家孟婆汤分店同步上传】
【倒计时:02:57】
他没动。
动的是手环屏幕上的倒计时,还有自己右眼。那玩意儿又开始发热,不是流泪,是烧,像有人往眼里塞了块刚出炉的烙铁。
林守拙靠在纸航母残骸上,手背插着三片纸,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滴一滴,App就闪一下红光,像是在计数。
“你别画符。”陈三槐说,“再画,系统把你当数据源给吸了。”
林守拙抬了抬眼皮,“那你说怎么办?等死?”
“等不了。”陈三槐把狗尾巴草根从沙地里拔出来,插进太爷爷手环的USb口。接口早锈了,他用指甲刮了两下,草根蹭着金属发出刺啦声,像是老式调制解调器拨号。
屏幕闪了下。
【检测到外部终端接入】
【身份模拟中……】
【伪装成功:判官陆离-账目密钥终端(临时)】
陈三槐松了口气,又从道袍上撕下一块补丁。北斗七星的图案,七颗铜钱还在,他把铜钱按顺序压在草根四周,像摆摊算命的老神棍。
“七星镇煞,镇你妈。”他嘀咕,“镇不住也得镇,不然咱俩都得成系统垃圾回收包。”
App界面刷新。
【暴走根源:游魂数据超载】
【触发条件:天庭采购部临时通道激活】
【建议操作:立即切断ZGL通道】
“建议?”陈三槐冷笑,“你倒是不说谁在建议。”
他盯着那行小字,右眼一抽一抽。不是痛,是信息流在往里灌,像是有人拿根针,顺着泪管往脑子里插U盘。
林守拙突然抬手,用血在黄纸上画了个圈,又画了个叉,最后画了个U形回路。
“你干啥?”陈三槐问。
“第十九变逆阵。”林守拙声音发虚,“不为变人,为干扰。你不是说有0.3秒延迟吗?我卡它一下。”
“卡不好你魂都得被格式化。”
“那你就快点。”
陈三槐没回话,把《金融鬼话》残页贴在虎符上。书页自动翻到批注页,那句“转世之图,以债为眼”底下多了行小字,像是刚被人用铅笔补的:
“共振窗口:0.3秒。可注入虚假回收信号。”
他抬头看张黑子。
鬼差正蹲在指挥中心能量核心边上,哭丧棒反握,影子缩成一团,像只吃饱了的黑猫。
“你能吃数据?”陈三槐问。
“能。”张黑子吐了口烟,是狗尾巴草抽的,“但吃多了拉黑便。”
“就吃一口。”陈三槐把虎符往前一递,“等林守拙画完符,你往影子里吞一段游魂编号。要快,要像真回收了。”
张黑子点头,影子张开嘴,露出个黑洞。
林守拙最后一笔落下。
血在纸上形成U形回路,像是老式数据线接口。他手指一抖,黄纸燃了,不是明火,是蓝焰,顺着符纸边缘爬,像信号加载进度条。
0.3秒。
陈三槐抬手,虎符蓝光扫过张黑子影子。鬼差张嘴,影子也张嘴,一口咬住空中飘着的一串游魂编号——那是从巨魔第三只眼射出的数据流里截的。
影子打了个嗝。
嗝出一团黑气,黑气散开,隐约是个二维码轮廓。
App倒计时跳到02:10。
【系统状态:检测到数据回收】
【倒计时暂停3秒】
三秒。
陈三槐把算盘从袖子里抽出来,第七颗裂珠还在,他用指甲盖一弹,珠子飞出去,撞在手环屏幕上。
“滴。”
又一滴。
再一滴。
三下,间隔精准,像用户点击“同意条款”的节奏。
App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异常操作】
【请输入反向授权码】
陈三槐闭眼。
他想起张果老上次来,车筐里辣条包装上印的纸钱编号。那不是广告,是测试码。他把那段编号默念一遍,用算盘珠子在屏幕上敲出来,一下一下,像在输密码。
倒计时回到00:10。
【反向授权码验证中……】
所有人静止。
林守拙的血滴到沙地,没冒烟。
张黑子影子缩成一团,不敢打嗝。
巨魔第三只眼的蓝光还在射,但数据流出现卡顿,像是网速不稳。
00:03。
【验证通过】
【新担保人已注册】
【用户名:chEN_SAN_hUAI_001】
屏幕黑了。
不是关机,是系统强制休眠。红光熄了,倒计时停在00:00:03,像被按了暂停键。
陈三槐松了口气,右眼终于不烧了。
但他没笑。
因为手环屏幕黑下去前,最后闪的那行字,他看清了。
不是“系统休眠”。
是“担保人权限激活”。
他低头看虎符,蓝光弱得像快没电的夜灯。阴兵阵列只剩两个还在站岗,其余的要么蹲着发呆,要么举着二维码开始直播卖纸元宝。
林守拙靠着残骸,手里的黄纸灰都没了。
“你成系统户主了?”他问。
“成替罪羊了。”陈三槐把狗尾巴草根拔出来,锈口还在冒烟,“ZGL拿我当接盘侠,把采购通道的锅甩我头上。”
他抬头看巨魔。
三颗头还在,六只手也还在,但第三只眼的蓝光暗了,像是信号中断。巨魔没动,像是在等重启。
张黑子站起来,哭丧棒往地上一杵,“那现在咋办?”
“办?”陈三槐把算盘收回袖子,裂珠卡在指根,“现在系统认我当爹,我不但得管全球阴寿,还得替天庭付采购款。”
他弯腰捡起一块焦黑的纸片,是林守拙的纸飞机残骸。刚才那群纸飞机冲上去,被巨魔阴气一冻,全成了冰雕,落地就碎。
“你还能扎吗?”他问林守拙。
“能。”林守拙抹了把脸,“但得用血。”
“用我的。”陈三槐扯开袖子,手腕一划,血滴在黄纸上。
林守拙没说话,手指翻动,纸折成飞机,机翼上沾着血,像涂了防冻液。
“扔。”陈三槐说。
纸飞机飞出去,刚靠近巨魔,阴气就涌上来。但这次没结冰,只是机翼微微发颤,像是信号干扰。
陈三槐盯着那颤动,突然伸手,把太爷爷手环绑在虎符上。
“你干啥?”张黑子问。
“连一下。”陈三槐按了“家属认证”。
页面跳出来:
【跨境数据通道】
【当前状态:休眠】
【最后操作:chEN_SAN_hUAI_001 注册为担保人】
【备注:通道将在72小时后自动重启,重启需输入双因子认证码】
“双因子?”林守拙问。
“一个是我指纹。”陈三槐指着屏幕,“另一个……是巨魔体内的共振频率。”
他抬头,看巨魔第三只眼。
那只眼虽然闭了,但眼角渗出一滴蓝液,滴在地上,拼出半个“Z”字。
不是血。
是信号残液。
和张黑子影子吐过的那种一样。
陈三槐蹲下,用指甲盖把那滴蓝液拨进虎符凹槽。
蓝光一闪。
《金融鬼话》残页自动浮现在眼前,批注页多了行新字:
“担保人一旦注册,不得退出。违约者,阴寿自动清零。”
他笑了。
不是冷笑,是真笑。
“好啊。”他说,“我爹都没这么快认我当儿子。”
他站起身,把道袍上最后一块补丁扯下来,是北斗七星的第七颗星,油迹盖着的地方。
“林守拙,再扎一个。”
“扎啥?”
“扎个U盘。”陈三槐把补丁按在黄纸上,“我要存点东西。”
林守拙手指翻动,血混着纸浆,折出个方块,带个接口,像老式U盘。
陈三槐把虎符往U盘上一贴。
蓝光渗进去。
U盘接口开始发烫。
他正要把U盘收起来,手环突然震动。
屏幕亮了。
不是App。
是短信。
一条来自“天庭采购部自动通知系统”的消息:
【尊敬的chEN_SAN_hUAI_001】
【您已成功注册为临时采购代理】
【请于72小时内提交首笔订单】
【推荐商品:元宇宙登录器(限量版)】
【附赠:檀木葫芦造型U盘(内含初始密钥)】
陈三槐盯着那条短信。
右眼又开始发热。
他抬手想擦。
袖子刚动,一滴泪已经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