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田小姐那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叫,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奢华靡丽的俱乐部里漾开圈圈涟漪。
京介大叔的嘴巴咧到了耳根,他知道,今晚的营业额稳了。
林七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仿佛在看一个有趣的临床样本。这种被当成物品审视的冰冷感,非但没有激怒常田小姐,反而让她兴奋得浑身战栗。
“带我去你的位子。”她用命令的语气掩饰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林七夜转身,姿态优雅地引着她和她的闺蜜走向店内最尊贵的卡座。那是一个被深红色天鹅绒帷幕半遮半掩的角落,私密而暧昧。
“来,看镜头!”常田小姐的闺蜜,那个短发女人,已经有些醉意,她举起手机,对着林七夜和常田小姐就要按下快门。
一道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
“不准拍。”林七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寒意。
短发女人的动作僵住了。
“我的脸是服务的一部分,不是你的纪念品。”林七夜淡淡地说道,他拉开座椅,示意常田小姐坐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疏离的专业感。
这句刻薄又无情的话,再次精准地击中了常田小姐的心脏。她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痴迷地看着林七夜的侧脸,低声对闺蜜说:“听他的。”
“哦……哦……”短发闺蜜悻悻地收起手机,转头就投入了雨宫晴辉温柔的怀抱,哦不,是温柔的目光里。
“开酒。”常田小姐的指尖划过酒单,最后停留在最昂贵的那一栏,“那瓶,‘花样年华’,先来两瓶。”
京介大叔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是装了两颗灯泡,那是巴黎之花最顶级的香槟,一瓶的价格就足够支付他半个月的房租。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向酒窖,生怕这位财神爷反悔。
很快,冰桶与晶莹剔透的香槟杯被送了上来。林七夜拿起香槟,用白色的餐巾包裹住瓶身,随着“砰”一声轻响,白色的泡沫欢快地涌出。他稳稳地为两位女士斟满酒,金色的酒液在幽暗的灯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经过精确计算,优雅得不像个牛郎,倒像个正在进行精密实验的科学家。
常田小姐和闺蜜举杯,醇厚的酒香混合着浓郁的香水味在空气中弥漫。她们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试图用酒精撬开林七夜那张冷漠的假面,但都失败了。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添酒,在你说话的时候用那双黑眸看着你,不插话,不附和,也不评判。他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你自己的欲望、空虚与丑态。
酒过三巡,常田小姐的眼神开始迷离,她那副精明强势的外壳在酒精的侵蚀下,逐渐剥落,露出了内里柔软而脆弱的核心。
“他……他又没回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猜,他又跟那个年轻的女秘书在一起。”
她的闺蜜已经趴在桌上,和雨宫晴辉那边的客人一起,在“圣光”的照耀下安详地讨论着人生的意义。
整个卡座,只剩下她和林七夜。
“他根本不爱我,他爱的只是我们家的钱……”常田小姐自顾自地说着,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冲花了她精致的妆容,“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林七夜没有像别的牛郎那样递上纸巾,说些“别哭了,他不好是他的损失”之类的废话。
他只是等她哭声渐歇,才用一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语调开口:“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被抛弃感的?”
常田小姐愣住了,抽泣声停了下来。
“独处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心脏空了一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半夜会惊醒吗?或者,在人群中,会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疏离感,感觉自己像一个旁观者?”
常田小姐的瞳孔猛地收缩,她震惊地看着林七天,仿佛他钻进了她的脑子里。这些无法向外人道的隐秘情绪,被他轻描淡写地一一说破。
林七夜向后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他的姿态不像是在陪酒,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心理问诊。
唐轩那个精神病在小说里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理学案例,竟然在这种地方派上了用场。
“你的问题,根源不在你的丈夫。”林七夜下了结论,声音平稳,“他只是一个诱因。你真正的问题,是长期压抑下的焦虑和安全感缺失,已经有轻度抑郁的倾向。你对他的依赖,不是爱,而是病态的共生关系。你在他身上投射了你全部的自我价值,所以他的离开,对你而言,等同于自我毁灭。”
俱乐部里舒缓的爵士乐还在流淌,但常田小姐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林七夜那清冷的声音在回响。
这个男人,没有安慰她,没有同情她,他只是冷静地、精准地剖开了她的灵魂,将那个血淋淋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直视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之下。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她感觉自己被彻底看穿了,不是作为一个挥金如土的贵妇,而是一个需要被治疗的病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该怎么办?”
“去看医生。”林七夜的回答简单直接,“心理医生。”
当晚,常田小姐和她烂醉如泥的闺蜜离开时,状态是截然不同的。她虽然依旧失魂落魄,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清明。
临走前,她走到林七夜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并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了他的西装口袋。
“谢谢你,浅羽医生。”
她没有叫他“七夜”,而是擅自给他冠上了“医生”的称谓。
另一边,雨宫晴辉也结束了他的工作。
他的客人是一位刚入职场就遭遇霸凌的年轻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