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元孟夏扫河西,风卷尘烟铁马嘶。
汉羌劲旅双驹载,锐卒轻装趁隙驰。
暗度奇兵窥戍垒,忽惊雷火破胡篱。
雏吏亦随锋刃长,汉旗高展日沉西。
公元240年,肇元四年,孟夏。
阴山烽火暂歇,漠南血沃荒原。当张翼所率东路军如匕首般刺入南匈奴后勤腹地之时,西线辽阔的河西走廊与西域边缘,另一场风格迥异的战略反攻,亦在浩荡春末夏初的风中烈烈展开。
未央宫巨大的舆图前,刘禅的朱笔重重划过陇西以西直至玉门关的漫长战线。
“伯瞻,” 刘禅看向立于阶下的关彝,目光沉毅,“西线之事,关乎断南匈奴右臂,绝其财源,掣肘其西域盟邦。朕予你五万精锐,然此非主力决战之兵,乃悬首之剑,机动之鞭。南匈奴此时战马脱毛,体态臃肿,机动力大减。朕要你以快打慢,以锐击疲,扫荡其零星部落,夺取商路重镇,让其黄金珍珠、玉石宝马,再也无法顺畅流入狐鹿姑的金帐!”
关彝肃然拱手,银甲映着殿内烛火,声线沉稳有力:“陛下放心!臣必效卫霍故事,率虎贲之士,驰骋河西,扬汉帜于天山之麓!其所倚仗者,羌胡之骑也。臣已联络可靠羌部首领,精选善战之骑一万,与我军精锐骑卒混编,皆配双马甚至三马,携半月干粮及充足箭矢,日行百里,倏忽千里,专事剿袭!”
“善!” 诸葛亮羽扇轻点舆图上几处关键绿洲与隘口,“河西走廊,星罗棋布,多为小国、部落与南匈奴别部所据。其心未必皆向胡虏。伯瞻此行,剿抚并重。顺者,宣陛下天威,许以通商之利;逆者,雷霆击之,焚其营帐,夺其牲口,以儆效尤。首要目标,乃是此处 ——” 羽扇落在一处名为 “金泉戍” 的要冲,“此乃南匈奴控制下,河西最大的私市与税卡,西域商队北上龙城或东入汉地,多经于此,抽税极重,可谓南匈奴之钱袋。”
“末将明白!” 关彝眼中精光闪烁,手掌不自觉按向腰间环首刀的刀柄。
此番西征,军中亦有一批特殊人物 —— 十余名从国学监、各郡官学中遴选出的通晓地理、擅长绘图、甚至略通胡语的年轻学子与低阶官员子弟。他们被冠以 “行军书记”、“舆图勘录”、“协理赞画” 等名目,随军历练。其中便有性格沉毅、好读兵书的赵昂(乃蜀中名吏赵笮之子),以及心思缜密、精通数算的学子周胤(其父为汉中督粮官)。
刘禅特于出征前召见他们,语重心长:“尔等随军,非为观风景。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详录山川险易、水草分布、部落风情、市估物价。一草一木,将来或可抵千军万马。更须体会将士艰辛,知晓边疆之重。望尔等归来,皆能成为朝廷栋梁,而非只会纸上谈兵之赵括。”
赵昂、周胤等人激动又惶恐,伏地领命,深知肩上责任。
陇西大营,万骑云集,战马嘶鸣,烟尘蔽日。
五万大军并非全部出击。关彝留两万步卒镇守陇西诸塞,亲率三万精锐,其中包含一万五千汉军骑兵(多为凉州、陇西健儿)及一万五千由羌族首领柯木兹、慕容别吉等率领的羌胡义从骑兵。这支混合大军,人马皆披轻甲,背负强弓硬弩,腰挎环首刀,马鞍旁挂着水囊、肉松袋以及 —— 大量特制的、便于骑射使用的轻量化 “震天雷”。
赵昂、周胤等学子被编入中军参谋营,分派了记录行军日志、协助绘制地图、管理部分军械文书等职。他们好奇又紧张地打量着这支风格迥异的军队:汉军骑兵军纪严明,阵列整齐;而羌胡骑兵则更加豪放不羁,他们穿着皮袍,发辫缠彩,鞍旁挂着猎弓与套马索,眼神锐利如鹰隼,口中呼啸着听不懂的古老战歌,与汉军虽泾渭分明,却隐隐形成一种奇异的互补气势。
大军誓师后,并未如传统般结阵缓行,而是化整为零,以千人队为单位,如同数支离弦之利箭,呈扇面状射向广袤的河西走廊!约定以烽火、信鸽及快马斥候联络,在预定地点汇合。
关彝自率五千最精锐的汉羌混编骑兵,其中包括赵昂、周胤等学子所在的中军部队,直扑第一个目标 —— 金泉戍。
日行百里,绝非虚言。队伍天未亮便启程,入夜方才择地休整。人马皆食用冷水拌炒面、肉松,饮马则寻找沿途溪流或绿洲。赵昂负责记录每日行程、地貌、水源点。他很快发现,实际行军远比书上复杂。向导(由熟悉地形的羌人担任)的选择至关重要,一个错误的岔路口可能导致半日徒劳。水源的寻找与分配更是学问,需派尖兵前出探路,大队方能跟进。
周胤则被安排协助管理随军携带的 “震天雷” 与箭矢消耗。他很快展现其数算特长,将各类物资编号造册,记录每日领取、消耗、库存,竟做得井井有条,连管理军需的老吏都刮目相看。
“周兄,你这账簿,比军中的还清楚!” 赵昂歇息时叹道。
周胤擦擦额汗,苦笑:“皆是琐碎功夫。只是见不得混乱。前线将士拼命,若因后勤疏漏而误事,我等罪过大了。”
行军第三日,前方斥候传来消息:发现一支约三百人的南匈奴部落正在一处河谷草场放牧,牲畜众多,且有数十辆大车,似是过往商队。
关彝得报,眼中寒光一闪:“正好拿他们祭旗,练练手!传令,柯木兹首领,带你的人从左翼包抄;慕容别吉,右翼;汉军骑射营,随我中路压上!动作要快,不留活口,牲畜财物,尽掠之!”
命令下达,刚才还在休息的军队瞬间如同上紧的发条,迅速行动起来。羌胡骑兵发出兴奋的唿哨,如同狩猎般散开,悄无声息地向河谷两翼迂回。汉军骑兵则检查弓弩,将 “震天雷” 挂在顺手之处。
赵昂、周胤等学子被命令留在后方高坡观战,由一队老兵护卫。他们心跳加速,紧紧盯着下方。
战斗毫无悬念。当三路骑兵如同神兵天降般冲入河谷时,南匈奴人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抵抗。羌胡骑兵的骑射精准无比,箭无虚发;汉军骑兵则在近距离投掷出 “震天雷”。
轰!轰!
爆炸声在河谷中回荡,虽然威力不如步兵投掷型,但巨响和火光足以惊散畜群,吓破敌胆。不到半个时辰,战斗结束。三百南匈奴骑兵及部落青壮几乎被全歼,妇女儿童跪地乞降。大量的牛羊马匹和满载丝绸、香料、金银的大车成了战利品。
关彝下令:将俘虏集中看管(日后可用于交换或被俘汉人),清点战利品,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 —— 主要是笨重物品,一把火烧掉。
赵昂迅速记录下战斗过程、敌军反应、新式武器效果。周胤则跑去协助清点缴获,他仔细查看了那些来自西域的货物,甚至在一个破损的箱子里发现了几枚陌生的钱币,小心地收藏起来,准备回去研究。
一位负责清理战场的老军校,指着那些被缴获的、膘肥体壮却因脱毛而显得有些臃肿的南匈奴战马,对赵昂等学子道:“瞧见没?这就是陛下和将军算准的时候!这帮胡虏,这时候马没劲,跑不快,躲不开,正是挨揍的命!要是再早一个月,天还冷,草没长起来,马也没劲;再晚两个月,马毛长齐了,膘也肥了,那就难打喽!”
学子们恍然大悟,对战略时机的把握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接下来的日子,西路军如同旋风般扫过河西走廊东北部。他们避开了南匈奴重兵把守的几个大据点,专门寻找小股部队、征税点、后勤运输队和依附南匈奴的小部落下手。战术多变:时而千里奔袭,聚而歼之;时而分兵骚扰,昼夜不息;时而利用羌胡骑兵的伪装,接近目标后突然发难。
赵昂的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变得曲折而密集,一个个代表敌军据点或部落的小旗被拔掉,换上了汉军的标记。周胤的物资账簿上,“震天雷” 和箭矢的消耗与补充记录变得频繁。
学子们也在飞速成长。赵昂学会了如何通过观察牲畜粪便、车辙印记判断敌人数量和去向;周胤则摸索出一套快速估算战利品价值、合理分配携带的方法,甚至向关彝建议将部分不易携带的贵重物品(如玉石、金银器)就地隐藏,留下标记,日后派专人取回,得到了采纳。
他们也目睹了战争的残酷与军纪的重要。一次,一支羌人小队在击溃一个小部落后,杀红了眼,欲对俘虏的妇孺下手,被巡视的汉军宪兵队严厉制止,带头者被当场鞭笞二十,以儆效尤。关彝集合全军,重申 “诛其抗者,抚其顺者” 的纪律。此事给学子们极大震撼,明白了 “王师” 二字的分量。
经过近十日的连续机动与打击,西路军兵锋终于逼近此行的首要目标 —— 金泉戍。
金泉戍并非坚城,它更像一个巨大的、围绕着一口珍贵甜水泉建立起来的集市和堡垒混合体。土坯围墙不高,但占地颇广,内有大量仓库、客栈、交易市场和一支约两千人的南匈奴守军(其中亦混杂着许多依附的西域佣兵和亡命徒)。这里是河西走廊北路重要的财富节点。
关彝并未急于进攻。他先派出大量 “夜枭” 斥候和羌人向导,将金泉戍周边地形、水源、守军分布、换岗时间摸得一清二楚。同时,派出一支小分队,截获了几支前往金泉戍的商队,从中获得了更多内部情报。
“守将名叫沮渠赫连,是南匈奴左大将的族弟,性贪而虐,不得人心。其手下各部亦非铁板一块。” 关彝在中军帐内分析道,“强攻可下,然伤亡必大,且易毁坏城中财物。我意,智取为先。”
他制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利用缴获的南匈奴服饰和旗帜,派一支精锐(主要由擅长伪装的羌胡义从组成),伪装成一支押送大批 “战利品”(实则为藏有士兵的篷车)前往金泉戍休整的南匈奴部队,骗开城门,里应外合。大军则埋伏在城外预定地点,一见信号,便发起总攻。
赵昂、周胤被允许旁听军议,心跳如鼓。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但若成功,收益惊人。
行动前夜,负责带队诈城的羌人首领慕容别吉来到学子们的帐篷,用生硬的汉语对赵昂说:“小书记官,听说你画地图好。能不能,帮我画一张…… 金泉戍里面,主要仓库和兵营的位置?要小的,能藏在手里的。”
赵昂一愣,旋即明白这是要用于城内突击指引。他压下激动,凭借多日观察斥候回报和商队描述的记忆,精心绘制了一张简略却关键的示意图,甚至标出了几条可能的迂回路径。慕容别吉接过,仔细看了看,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赵昂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好小子!有用!回来请你喝酒!”
次日午后,伪装成南匈奴军的 “运输队” 大摇大摆地走向金泉戍城门。慕容别吉穿着抢来的南匈奴千夫长服饰,骑在马上,骂骂咧咧,一副骄横模样。队伍中几辆巨大的、覆盖着毛毡的篷车,看起来沉甸甸的,里面却藏着两百名精选的死士。
城楼上的守军高声盘问。慕容别吉按照事先套取的情报,流畅地回答,并声称 “缴获了大量汉人的丝绸和好铁,要进城献给赫连大人”,同时示意手下掀开篷车一角,露出里面光鲜的丝绸包裹(下面则是刀刃)。
守军一看 “战利品” 丰厚,又见来人确是南匈奴打扮,口音也无误,且人数不多,贪念一起,并未过多怀疑,竟缓缓打开了城门。
就在城门洞开,守军注意力被 “货物” 吸引的刹那!
慕容别吉猛地抽出弯刀,狂吼一声:“汉军威武!”
轰!篷车的挡板被从内部踹开!藏匿的汉羌死士如猛虎出柙,扑向城门守军!
同时,慕容别吉身后那些 “押运” 的骑兵,也纷纷扯掉外袍,露出里面汉军衣甲,张弓搭箭,射向城头!
混乱瞬间爆发!
“点火!发信号!” 慕容别吉一边砍杀,一边大吼。
一名死士迅速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裹着狼粪和油脂的信号物,一股粗黑的烟柱冲天而起!
城外远处沙丘后,关彝看到信号,长剑一指:“全军突击!拿下金泉戍!”
埋伏已久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出,杀声震天,冲向洞开的城门!
金泉戍内,守将沮渠赫连正在饮酒作乐,闻变大惊,欲组织抵抗,但城内已然大乱。突入城内的死士四处放火,制造混乱,抢占要道。城外大军又如泰山压顶般冲来。许多西域佣兵和商队护卫见势不妙,或投降,或各自逃命。南匈奴守军各自为战,很快被分割歼灭。
战斗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告结束。守将沮渠赫连试图从西门突围,被慕容别吉截住,一刀斩于马下。
汉军完全控制了金泉戍。
关彝入城,立即下令:扑灭大火,维持秩序,清点府库,安抚受惊的商贾和民众(其中多有汉人及西域各族)。周胤立刻投入工作,带着算盘和账簿,一头扎进巨大的仓库区,开始清点那堆积如山的丝绸、瓷器、香料、金银、玉石…… 其数量之巨,远超想象。
赵昂则跟随军官巡查全城,绘制更精确的城防图,记录此次攻城战的得失。他在一处仓库墙上,看到了慕容别吉根据他画的那张小图留下的标记,心中涌起一股参与创造历史的豪情。
关彝站在金泉戍的土墙上,望着缴获的无数财物和城外欢呼的将士,对左右道:“速将捷报及首批重要战利品清单,八百里加急,报送长安!告知陛下、丞相,河西走廊之门户,已为我所控!南匈奴之钱袋,已入我囊中!”
夕阳西下,将金泉戍染成一片金黄。汉军的旗帜在城头高高飘扬。西路军的反攻,取得了辉煌的开局。赵昂、周胤等学子站在城头,望着无垠的西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与责任。他们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广阔的西域,还在等待着大汉王师的到来。而他们,正是这伟大事业中,正在茁壮成长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