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寒是真不想说话,她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知道赵九娘她家在哪里吗?”
“呃,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去帮你问问。”小鱼小声说,“萍姑也许知道。”
云清寒怕再生事端,不让她问,“别去了,回头再沾上麻烦来。”以三少爷疯起来的样子,不敢想象打听这件事的人要是被三少爷注意到会再发生些什么。
“好吧。”小鱼没话找话,“清儿,大夫说你身上的伤再养几天就能自己走路了,过一两个月就能大胆的跑跳了。”
云清寒想起府里的规矩,“那我什么什么被挪出去?”
府里的规矩,生病长期需要休养的人会被挪到庄子上去,所以云清寒也该被送走了。
想起疯狂的三少爷,只怕自己前脚到了庄子上,后脚他就能追过来。
思来想去,云清寒只觉得今年的正月是一个不安生的正月。
沈之寿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刚再次把大儿子打发走,揉着太阳穴倒在自己的位置上,头疼头疼。
“文韬说什么了,让你这么为难。”沈太太是看着儿子出去的,“他这几天总来,也不跟我说什么事儿,我就来问问你了。”
“坐吧。”沈之寿把手放下来,有气无力的,“文韬不肯让清儿留那边,但又想让清儿平安,你说叫我怎么安排。”
沈太太心里明白清儿是代他们夫妻受过。
想起儿子回来说的当时的样子,沈太太觉得有些不自在,这要是被绑出去的是她,只怕她根本撑不了一晚上。
“清儿那边我是同意的,瑞雪也没什么意见,倒是文韬不愿意。”沈太太头疼,“怎么办?也不能让清儿这么……”
这么去送死吧。
二人正在商量,外头有人来报说清儿过来拜见老爷太太。
“让她过来吧。”沈太太这几天想亲自过去看看,但是沈文韬夫妻都不让,只说怕吓着她,今天她过来了,看一眼好心安。
此时已近黄昏,书房里生着火盆,云清寒一进来想下跪,被叫住了。
“别跪了,你身上还有伤。”沈太太拦住她,“一路上走过来还好吧。”
云清寒:“已经好了许多了,今天能下地走了,特地过来谢谢老爷太太。”
能走,就是全身都疼。
虽然沈家孩子把她打了个半死,但是沈家老爷太太同意给请大夫,还是得谢谢。
这和真的想谢谢没有关系,只是人情事故而已。
下面的小孩面色苍白,沈之寿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坐着说话吧。”
“奴婢不敢。”云清寒看着那上好木料做成的椅子不敢落座,那是主人和客人才能坐的,她不配。
“叫你坐你就坐。”沈之寿对这个老实孩子有两分心疼,“因着四小姐婚礼就在不久后,再加上正月里礼数多,没有过去看你,你不要生气。”
沈之寿当了几十年的老爷了,何曾对下人这样说过话,便是跟他几十年的老人也甚少享受到这样的温情。
“清儿,老爷叫你坐就坐,听话啊。”沈太太看着平日里活泼的小姑娘这样凄惨的样子,不敢想象当时带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
她待不下去了,起身就走,“老爷,只怕那件事文韬和瑞雪没和她说,你和她说吧,让她好安心坐着说。”说完自己出去了。
“坐啊。”沈之寿又叫了遍,“坐下我和你说个正事。”
已经叫了几次了,云清寒不好再推辞,挨着边边上坐了下来,手指紧张的扭着。
“你坐进去一点,这样坐容易掉下去。”沈之寿寻了只干净的杯子给她倒了杯热水推过去,“想去看看你来着,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去,你别往心里去。”
“听人说你那天晚上跟着九娘的尸体睡了一晚上,吓坏了吧。”沈之寿知道一个大男人这样过一晚上都要吓得不轻,何况这样的小姑娘呢,“别怕啊,事情已经过去了。”
那天晚上云清寒确实是挨着赵九娘的尸体睡了一晚上,她感受着那具身体一点点变冷,耳朵里全是赵九娘的那句话,我没有说出你来。
“我没有说出你来。”这句话又响在了云清寒耳边,她想她这辈子是忘不掉这个晚上了。
云清寒捧着杯子,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给她,这温度提醒她现在已经不是那天晚上了。
“奴婢今天来,是想跟老爷求一件事,奴婢攒了点钱,想给九娘好好安葬。”
云清寒把这件事说出去心里好了很多。
赵九娘死的时候说啊,“我在庄子上关了那么久,我丈夫和儿子都没来看过我,我不指望他们给我收殓了,要是我死了,你还活着,你能不能给我好好埋了,不要棺材也行,挖个坑埋深一点别让野狗把我吃了。。”
这样为了家里搭进去一辈子的人,出了事以后丈夫儿子不见踪影。
活着都不见踪影,死了只怕更不会出现了。
云清寒当时一下就哭了,她怎么能不答应呢,钱没了还能在挣,这件事要是做不到,只怕她这辈子就安不了了。
“为什么要想着九娘?她的尸身已经发还本家了,也另外赏了安葬用的银两。你那点钱存得不容易,好好留着吧。”沈之寿并不赞同她管这些事,“有些善心,不能发的。”
云清寒眼泪一下冲出来,“可是,她的丈夫只怕不会好好安葬她的。”她把茶杯放下,用袖子抹泪,“老爷你救了我,所以我能从我舅舅家的手下活下来。”她说,“可是前几天晚上,是九娘一力承担了所有,她没有承认最后送药进去的人是我。”
如果说了,只怕她活不下当天。
云清寒控制不住那些泪,“九娘说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我。陈月不知道详情,守主院门口的人也没有说详细的情况,所以我才能多活那些时间。 ”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总之她没说。”
“我受了她的恩惠就要还她的情。”
“她临走时说她丈夫不会好好安葬她的,如果她不是太了解她的丈夫,她怎么会这么说。”
云清寒最近哭的比前面一年加起来的都多,她其实不爱哭的,以前遇到事,她想的都是怎么样苟且着,可是这几天突然发现,她再怎么苟且也不行。
她失望,她需要一个方式来宣泄,所以她就老哭,给范瑞雪看得都看不下去了。
“行,我答应你,明天我和管家说,钱就不用你出了。”沈之寿还是心软了,同时心里把三儿子又骂了一遍。
“不用,这个钱我出,我答应她的。”小小的人倔强得很,“人要言而有信。”
“行,用你的钱。”沈之寿也不跟她犟,“那你等下去把你的钱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