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主院还算和谐,那头下人房前也挺热闹。
除了比较得脸的的几个管事以外,其他的都是住大通铺,成家了的则是分开住的另外的通铺。
此刻这些人正在一个一个的排队,许久没有这样了,只是碍于吴妈妈和沈忠同时在,没有人敢大声。
“一个一个排好队。”沈忠的声音很大,他一向在下人中很有威严,“把完脉的人回去换其他人过来,不准各处逗留。”
“是。”
整齐划一的回应是对领导的服从,没有人在这时候砸场子。
一个又一个的人过去,大夫每看完一个就在小册子上记录一个的情况,偶尔会交待一些事情,总之,这里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吴妈妈和沈忠两个人站在廊下,两人都没有完全放下心,他们都是在这里的老人了,经历过几次大事的处置。
“这边应该没什么意外情况了,我看着这里,你去通知一下三位太太去主院吧,等下大夫这边看完以后就过去给老爷太太和另外三位太太请脉。”沈忠不知为何心里有股不安的情绪,“老爷太太那边说什么没?”
吴妈妈的眼神来回扫着下面的人,有些面孔连她都不是很熟悉,“三少爷应该要提前走,你去找个人看一下出门的日子。老爷太太可能会去庙里拜一拜,我不去,巧姑跟着去。”别的没了。
“行,我会安排。”沈忠让她先去忙别的,“注意一些,别让人钻了空子。”
最后这话像意有所指,也像随意叮嘱。
没过多久,吴妈重新回了主院复命,她已经和另外三位太太说好等下一起过来主院,把完脉一起在主院吃饭,下午打麻将。
“辛苦你了,等去了庙里回来给你几天时间,你和你家那个一起去乡下看看你女儿和你小儿子。”沈太太是会安抚下人的,她招手让吴妈过去,“你说,这个送给瑞雪怎么样?”
她手上拿的是个金灿灿的凤来仪香襄累丝步摇,做工精致,那香囊里可以放喜欢的香丸,盛夏时放驱赶蚊虫的药也行。
放香丸,一静一动之间就有幽香漫出,不经意之间渲染女子风情。
放药丸,可以应急,也可以让蚊虫不得近身。
是个不错的物件儿,正值夏日,正适合用。
“来,这个给你。”沈太太从妆奁里又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来,“你也跟了我多年了,我也给你准备一些东西的。”
盒子里是一对实沉的银手镯,上面刻花卉纹,适合年轻的女孩子。
“太太,这使不得,您今年已经不宽裕了。”吴妈妈是真的推辞,她知道今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您让我回去看看乡下的女儿和小儿子,又放了我大儿子和男人在家里做事,换了别的主子没有这个待遇的。”
他们一家三个人在沈府里,每月的工钱都不少,还能要求什么。
沈太太把盒子塞她手上,强硬的,“给你你就收,以后留着娶媳妇用也好,给小闺女做陪嫁也好,都没问题,拿得出手。”
这样厚实的镯子,就是乡下小地主也未必舍得给女儿置办。
“谢谢小姐。”吴妈妈感动得不得了,就差哭了,“奴婢、奴婢下辈子还要和小姐在一起。”
沈太太在出嫁前是王家小姐,吴妈妈叫了她好些年的小姐,直到出嫁后才改了称呼。有时不经意的也会喊一声小姐出来。
看她高兴坏了,沈太太也高兴,她看着自己的老伙计,有些感慨,“你啊,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还没够,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别再干伺候人的活儿了。”
“不,伺候小姐就是十辈子都愿意的。”吴妈妈擦了擦眼角,死心塌地的,“没看到老爷?”
“在书房呢,过几天我和老爷带着那三个去庙里,你替我守着我这点家私。”沈太太仔细交待下去,“还得帮我护着我儿媳妇才行。”
吴妈妈狠狠的点头,必须的。
这边两主仆聊的兴起,外面云清寒吃完了包子守在门口,听着屋里翻书的动静,心想这位爷倒是安静。
“清儿,进来,把这边的单子拿来给我看看。”
刚说完安静就听到了主人召唤,云清寒连忙进去找了东西来复命,“老爷您吩咐。”
沈之寿翻看着记录的小册子,头也不抬,“去找点东西,那件犀角雕的玉兰杯、象牙雕白菜草虫摆件,还有个龙眼木雕童子牧牛。再找几个差不多的盒子出来。”
这是要给人送礼了吧。
不敢耽搁,蹬蹬的跑上楼,云清寒对这些东西的位置熟悉的不得了,很快按着吩咐寻了出来,又要退出去。
“清儿。”沈之寿叫住她,“每天看着这些东西,会不会想拥有它们?”
这,这叫人怎么回。
不想会不会让人觉得虚伪?想会不会觉得贪心?
云清寒老老实实的:“不敢想,一顿有和顿顿有我还是分得清的。”
这回答,沈之寿抬头看她一眼,好像笑了一下,但是这笑消失的极快,他还是严肃的,“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
这里随便一件拿出来都比当初腾家给云清寒的卖身银多。
“所以,这年头,人命不值钱。”沈之寿的语气淡淡的,他不在乎一个奴婢的死,“有庄家求情,那丫头原本不用死的,可惜她命薄,若再等个一时,她的命应该是能保住的。”
听他主动提到这件事,云清寒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如果没有庄爷求情,就一定要死吗。”又问,“那位庄小爷会怎么样?”
当然要死的,这个是不用怀疑的。
“不重罚,传出去我沈家必然沦为笑柄。其他人跟着有样学样,我沈家百多年基业岂不是毁于一旦?”沈之寿的语气淡淡的,仿佛说的不是人命的事情,“没有任何家族会放任这样的事情。”
至于庄环,那不是沈家的人,又是和他家正在合作的庄芝荣的族亲,他不好把他弄死,只能打一顿泄愤。
若是他早早就知道他三儿子新交的朋友就是那个在庄家小楼跟人偷情的那个家伙,他根本不会放人进来。
云清寒咬着下唇,她知道,但她不想接受,“就不能有例外吗?就从来没有例外吗?”
例外?她在想什么?
“不会有的,一切影响家族的事情我都会扼杀。”沈之寿把玩着手里的犀角杯,“你不要和她学,你是个好孩子,以后等你爹回来,你好好的出去嫁人,这辈子还能有个好结果。”
这是一番好意,事实上,在不影响到沈家的情况下,沈之寿不会为难人。
只是云清寒不知道她爹到底能不能回来,回来了又会不会来找她,找她了又会不会好好对她。
一切都是未知。
“谢谢老爷提醒。”云清寒暂时抛开心里的想法,“只是奴婢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回来,更不知道他回来以后还会不会愿意认我。不过不管如何,您的恩惠奴婢会一直记着的。”
“嗯。你去找一下三少爷,让他过来书房找我。”沈之寿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是他另外那几个女人来了,“另外告诉吴妈妈,中午的菜清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