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看着李烨,眼中满是担忧:“使君,中原各地烽烟四起,濮州和滑州才是我军根本。若是李全忠和罗弘信一直耗下去,咱们怕是……”
“耗不下去的是他们。”
李烨打断他,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罗弘信丢了澶州,魏博军的粮草补给全靠魏州,他急着夺回澶州,不会跟咱们耗;李全忠刚篡夺卢龙军权,幽州旧部还没完全臣服,他更急着回去稳固根基。他们明日肯定会有大动作,而且是孤注一掷的动作。”
李可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使君是说,罗弘信明日可能会亲自率军进攻?”
“没错。”
李烨放下茶杯,指尖在地图上轻轻敲击。
“罗弘信此人刚为留后,今日吃了亏,明日定会想办法找回面子。而李全忠,只会继续作壁上观,然后回师卢龙,明日一战,将决定澶州的归属。”
与此同时,洹水北岸的魏博军大营里,气氛异常压抑。
罗弘信把自己关在中军帐里,案几上的茶杯被摔得粉碎,茶水混着瓷片流了一地。
马郁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块锦帕:“将军,李全忠靠不住,咱们不能再指望他了。”
罗弘信接过锦帕,擦了擦脸上的茶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和这白眼狼合作!”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洹水下游浅滩的位置。
“那里水浅,最适合步军渡河。李烨的主力都在渡口,下游的防守肯定薄弱。明日一早,我亲自率军从浅滩进攻,一定要拿下忠义军的大营,夺回澶州!”
马郁看着地图,眉头微微皱起:“将军,下游浅滩虽然水浅,但芦苇丛生,容易设伏。而且忠义军的锐士都擅长近战,步军渡河时若是遭遇突袭,恐怕会损失惨重。”
“那又如何?”
罗弘信转身,银甲上的鳞片闪着冷光。
“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澶州丢了,魏博顿失一臂,再耗下去,牙兵们迟早会哗变。明日一战,要么胜,要么死!”
他走到帐外,望着满天繁星,声音低沉而坚定:“传令下去,今夜全军休整,每人发两斤干粮、半斤肉,明日一早,随我进攻洹水下游浅滩!”
魏博军的营地里顿时忙碌起来。
士兵们围着篝火,大口吃着干粮,大口吃着肉,有的人还在擦拭兵器,有的人则在给家人写遗书。
银枪效节都指挥使李公佺走到罗弘信身边,抱拳道:“将军,末将愿率银枪效节都为先锋,定能拿下浅滩!”
罗弘信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公佺在,我放心。明日你带三千银枪兵先渡河,只要守住滩头阵地,后续大军就能源源不断地跟进。”
李公佺郑重地点头:“末将定不辱命!”
而在卢龙军的大营里,李全忠正与两个儿子商议对策。
李匡威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父帅,罗弘信明日肯定会从下游进攻,咱们要是不帮忙,他输了,会不会怪罪我们。”
李全忠冷笑一声,拿起酒壶猛灌一口,酒液顺着胡须滴落:“他赢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罗弘信是什么人?魏博的土皇帝,怎么可能甘心把贝州这等富庶之地让给咱们?”
他放下酒壶,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明日咱们就看着,等罗弘信和李烨打得两败俱伤,咱们再出兵。到时候,既能灭魏博威风,又能削弱李烨的实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匡筹在一旁补充:“父帅说得对。而且咱们刚拿下卢龙军,幽州的旧部还不稳定,确实不宜在这里折损太多兵力。”
李全忠满意地点头:“还是匡筹想得周全。传令下去,明日只派游骑盯着战场。等罗弘信和李烨分出胜负,咱们再动手。”
夜色渐深,洹水两岸都陷入了寂静。
次日清晨,洹水下游的浅滩被薄雾笼罩。
天还没亮,罗弘信就率领三万魏博军抵达了北岸,士兵们扛着盾牌,握着长枪,在雾中列成整齐的方阵,银枪效节都的三千先锋更是早早地来到河边,等待着渡河的命令。
“吹号!进攻!”
罗弘信拔出腰间的佩剑,剑尖指向南岸。
号角声在晨雾中响起,低沉而悲壮。
李公佺率领三千银枪兵率先冲进洹水,河水没过膝盖,但没有一个人退缩。
他们举着盾牌,抵挡着南岸射来的零星箭矢,一步步向浅滩逼近。
“放箭!”
霍存在芦苇丛中低喝一声,埋伏的锐士都弩手同时松开弓弦,箭矢穿透晨雾,射向正在渡河的银枪兵。
几名银枪兵应声倒地,鲜血在水中扩散开来,染红了一片河水。
但魏博军的进攻没有停顿。
李公佺挥舞着长枪,挑飞射来的箭矢:“兄弟们,跟我冲!拿下浅滩,就能回家了!”
银枪兵们受到鼓舞,加快脚步向南岸冲去,有的士兵甚至扔掉盾牌,双手持枪,像猛虎般扑向岸边。
张赟在浅滩上埋设的绊马索起到了作用。
一名银枪兵不小心被绊倒,刚要爬起来,就被锐士都的长刀手劈中后背,鲜血喷溅在泥地上。
但更多的银枪兵冲了过来,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终于登上了南岸,与锐士都的长刀手展开了殊死搏杀。
“杀!”
李公佺的长枪如毒蛇出洞,接连挑落三名锐士都士兵。
他刚要继续冲锋,霍存的长刀就已劈至面前。
两柄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李公佺只觉得手臂发麻,虎口崩裂,长枪险些脱手飞出。
“好身手!”
霍存赞了一声,长刀再次劈出,刀风呼啸着掠过李公佺的脸颊。
李公佺连忙侧身躲避,长枪顺势刺向霍存的小腹,却被霍存用刀背格挡开来。
两人你来我往,在浅滩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长枪与长刀碰撞的火花在晨雾中不断闪现,照亮了周围士兵们的脸。
罗弘信在北岸看到银枪兵登上南岸,心中大喜:“全军渡河!拿下忠义军大营!”
三万魏博军如潮水般冲进洹水,浅滩上到处都是士兵,河水被搅得浑浊不堪,分不清是泥水还是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