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的日子过得快,快到楚猛还没来得及记住每一座雪山的名字,两个月的时光就随着高原的风悄悄溜走了。可这份 “快”,只体现在日子的流逝上,至于寻找尼玛江措活佛的事,却慢得像卡在冰层里的河流,毫无进展。
楚猛坐在客栈房间的窗边,手里攥着一个空酒壶,酒液顺着壶口滴落,在木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上还沾着昨晚喝酒时打翻的青稞酒渍,原本因真气充盈而显得饱满的手掌,如今竟有些干瘪,连握着酒壶的力道都弱了几分。丹田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落感,那是真气在一点点流失的征兆 —— 两个月前,他还能勉强运转三成真气,可现在,哪怕只是想调动一丝气息温暖指尖,都会引发 “念针” 的刺痛,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汹涌的真气外泄,像破了洞的袋子,怎么也捂不住。
“黑仔?” 楚猛下意识地用意念触碰丹田,以往只要他心念一动,黑仔就会传来细微的颤动,像是在回应他,可这次,丹田处只有一片沉寂。他又试了一次,才勉强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那波动滞涩、无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鲜活,更别说之前得知有救时的 “喜悦”—— 显然,随着他真气的流失,黑仔也渐渐失去了活力,像被霜打了的草木,蔫了下去。
楚猛自嘲地笑了笑,把空酒壶扔在一边,起身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头发乱得像鸡窝,嘴边上长满了拉杂的络腮胡子,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下的乌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身上的外套沾着灰尘和酒渍,皱巴巴的,哪还有半分 “真气凛然” 的样子?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扎得指尖发痒,却懒得去刮 —— 反正都这样了,体面又有什么用?
自从一个月前,他们在那座偏远的牧民帐篷里,听一位老阿妈说 “去年见过活佛在圣湖旁诵经,可今年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得到过关于活佛的半点线索。龙云辇还在坚持,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打听,拿着手绘的地图,沿着雪山脚下的村落一个个问,可得到的答案不是 “没听过”,就是 “很久没见了”。楚猛一开始还跟着一起找,可随着真气一天天流失,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的心气也一点点磨没了。
现在的他,每天最大的事就是喝酒。就连阿弯和梁景明的电话都不想接了。客栈老板看他可怜,偶尔会送他一壶青稞酒,他就坐在窗边,从日出喝到日落,喝到头晕目眩,喝到再也感觉不到丹田的刺痛,喝到连 “念针”、“十年” 这些让他恐惧的词,都变得模糊起来。有时喝到兴起,他会趴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雪山发呆 —— 那些雪山依旧洁白,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像亘古不变的巨人,可在楚猛眼里,却渐渐失去了最初的震撼,只剩下冰冷的遥远。
有一次,他喝得半醉,恍惚间看到窗外的蓝天格外洁净,没有一丝云彩,像被水洗过一样。不远处的圣湖泛着宝石般的蓝色,湖边有牧民的帐篷,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几声牦牛的叫声。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老家 —— 那个位于南方的小山村,村口有棵老槐树,自己从小在那里长大,父母在院子里种了蔬菜,每到傍晚,母亲就会站在门口喊他回家吃饭。
“要是…… 要是不找什么活佛了,回老家好不好?” 楚猛对着空酒壶喃喃自语,“把积蓄都给爸妈,陪着他们种种地,晒晒太阳,过九年安稳日子,然后再去找林枭…… 说不定他真的会解‘念针’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疯长的野草,在他心里蔓延开来。他甚至开始盘算,回老家后要盖一栋新房子,买些舒服的家具,再养一只狗,每天跟着父亲去田里转转 ——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比在藏地漫无目的地寻找,比每天承受真气流失的痛苦,要好得多。
可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想起阿弯,想起她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样子,想起她说 “等你们回来,想起龙云辇,想起他每天奔波的背影,想起他说 “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不能放弃”。如果他就这么放弃了,怎么对得起他们?怎么对得起自己之前的坚持?
可这份坚持,在一次次的失望面前,变得越来越脆弱。前几天,他们在一个小镇上遇到了几个江湖人 —— 那些人穿着各异,身上带着或强或弱的炁机,显然也是来藏地寻找什么的。楚猛看着他们,突然心里一动,上前拦住一个看起来和善的中年男人,问他有没有听过尼玛江措活佛。
那个男人愣了愣,随即笑了:“兄弟,你也在找这位活佛?别白费力气了!我在藏地转了半年,问遍了所有寺庙和村落,根本没人见过他。我看啊,这所谓的‘尼玛江措活佛’,说不定就是个传说,根本不存在!”
男人的话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楚猛的心上。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江湖人渐渐走远,心里第一次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 真的没有尼玛江措活佛?是不是李云台局长记错了?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来藏地,不该抱有希望?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他回到客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更多的酒。龙云辇回来时,手里正捏着三枚铜钱,看到满地的空酒壶,皱着眉头劝他:“楚猛,别喝了!我们再找找,总会有线索的!”
楚猛抬起头,眼神浑浊,带着几分醉意,也带着几分绝望:“找?怎么找?两个月了,我们走了多少路,问了多少人?连个影子都没见到!说不定……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这个活佛!我们就是在白费力气!”
龙云辇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楚猛颓废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房间里又只剩下楚猛一个人,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液辛辣,呛得他咳嗽起来,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他趴在桌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雪山的轮廓变得模糊,圣湖的蓝色也被夜色笼罩。丹田处的空落感越来越强烈,真气还在一点点流失,黑仔依旧沉寂。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坚持,累得想就这样放弃 —— 或许,回老家陪着父母,才是他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