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冷静的男声,此刻像是被火烧了尾巴的猫,彻底失控了。
“梁小姐!我的女王!我们发财了!我们他妈的发财了!”
投资经理的咆哮带着一股子破音的狂喜,隔着越洋电话线,狠狠刺入梁佩诗的耳膜。
“什么传统蓝筹股!什么价值投资!全是狗屁!道琼斯指数已经跌成了尼亚加拉大瀑布,可我们的账户……上帝啊,我们的账户在逆行!它在飞!”
梁佩-诗的身体僵直,攥着听筒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你让我买的那些‘垃圾’……那些在加州鸟不拉屎的‘硅谷’里的小破公司!它们疯了!全都疯了!”
“石油危机一爆发,所有人都意识到能源的重要性!这些搞半导体、搞信息技术的公司,耗电量低,技术附加值高得吓人,它们被市场当成了诺亚方舟!资本像疯狗一样扑了上去!”
经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几乎是在背诵一份神迹报告。
“那家叫‘英特尔’的公司!就是那个你让我‘随便买点’的!一周!仅仅一周!股价翻了十五倍!十五倍啊梁小姐!”
“还有那个在车库里捣鼓的,叫‘苹果’的!连个屁都还没放出来,风投的钱已经把他们家车库的门槛都给踏破了!我们手里那点原始股,现在有人开价一百万美金要买!”
梁佩诗的呼吸停滞了。
她仿佛能看到,在那个叫“硅-谷”的地方,一棵棵代表着未来的科技树,正沐浴着旧时代的鲜血,疯狂生长。
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还有地!梁小姐,你买的那些地!”经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那是被金钱砸晕的幸福的哭腔,“随着石油危机加剧,全球资本都在出逃,它们不敢进股市,不敢碰实业,全都跑去买不动产保值了!”
“我们用白菜价买进的东京郊区、纽约长岛的那些荒地……现在的价格,后面要加两个零!不,是三个!”
“无数日本人、美国人挥着支票本,跪着求我们卖给他们一小块!他们说那是最后的避风港!”
经理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计算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数字。
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报出了最后的总结。
“梁小姐……我们当初那笔三千万美金利润里抽出来的一千五百万,那笔‘小小的测试’……”
“它现在的账面回报,保守估计,已经超过了四百亿。”
“梁氏集团在这次股灾里蒸发的市值……我们一把……就全都赚回来了!还他妈的多赚了一百亿!”
四百亿。
赚回来了。
还多赚了一百亿。
这几个词,像是几颗来自外太空的陨石,拖着长长的尾焰,狠狠砸进了梁佩-诗的大脑。
轰!
世界一片空白。
她手里的红色电话听筒“啪嗒”一声,从无力的指间滑落,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电话那头,投资经理还在激动地喊着什么“女王”、“神迹”、“我们是华尔街之王”,可她已经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她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两步,重重地瘫软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真皮座椅上。
赚钱?
不。
这他妈的根本不是赚钱!
这是在世界经济的滔天巨浪之巅,闲庭信步地捡拾金子!
这是在血流成河的金融屠宰场里,优雅从容地收割神选的祭品!
这是神迹!
是不属于凡人智慧的神迹!
这一刻,她脑海里回响的,不再是那些冰冷的数据和股价,而是那个男人醉醺醺的胡话。
“第一条,金木水火土,未来啊,‘土’最贵!”
“第二条!要多投那些玩‘石头’的公司……尤其是在一个叫……‘硅谷’的地方!”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天火将至,油价要疯涨!谁沾谁死!”
他不是在预测。
他也不是在分析。
他是在陈述!
他像一个厌倦了人间的神明,懒洋洋地躺在云端,随手拨弄了一下凡间的命运丝线,然后就打着哈欠,继续睡去。
而他随手拨弄的后果,就是旧的王权崩塌,新的秩序诞生!
梁佩-诗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敬畏、狂热与极度兴奋的战栗!
她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她赖以成功的商业理性?她手下那群哈佛、耶鲁毕业的智囊团?
在那个男人的“箴言”面前,全都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愚蠢又自大的笑话!
她的商业帝国算什么?不过是那个男人随口一句“倒大霉”就会灰飞烟灭的沙上之城!
她那所谓的智慧又算什么?不过是井底之蛙对天空可笑的臆测!
“哈哈……哈哈哈哈……”
梁佩诗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那是悔恨的泪,也是顿悟的泪。
她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她之前还妄图用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去控制他,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锁住了一个技术金矿。
可笑!太可笑了!
她那点家当,在人家眼里,恐怕连一根毛都算不上!
人家给她的,根本不是什么商业机会,而是来自神座之上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施舍!
猛地,梁佩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苍白的脸上,之前所有的恐惧、绝望、茫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宛如烈火般燃烧的光芒!
她不再是将王昊看作一个合作伙伴,一个技术天才,甚至一个“先知”。
他是神!
一个活着的,可以预见未来,可以点石成金的……神!
而她,梁佩诗,有幸成为了第一个窥见神迹的信徒!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梁董!董事们还在等您开会!”
“梁董,银行的电话又打来了!”
门外,助理和高管们焦急地围上来。
梁佩-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带着狂热信徒般决绝的命令口吻,对自己的首席助理下令。
“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订去内地的机票!”
助理愣住了:“梁董,现在集团的情况……您不能走啊!而且,去内地需要很复杂的审批手续……”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梁佩诗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双目赤红地盯着她,“就算是偷渡!就算是扒着运货的渔船过去!我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那个地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不惜一切的疯狂。
“回到那个男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