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勉强挤进城寨狭窄的“天空线”。十几名义和堂的打手,在四大金刚之一“笑面虎”的带领下,明目张胆地闯进了城寨,直扑李文康藏身的楼栋。
他们嚣张的气焰和陌生的面孔,立刻引起了城寨居民的警觉。消息很快传到了龙卷峰那里。
龙卷峰,城寨实际的话事人,四十出头,身材精悍,眼神锐利如鹰。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黑社会大佬,更像是一个在混乱中维持着微妙秩序的守护者。他对手下和居民立过规矩:不主动惹事,但若有人敢来城寨撒野,必全力反击。
“义和堂的人?他们来我的地盘做什么?”龙卷峰正在一家简陋的跌打馆里喝茶,闻言眉头紧锁。他第一反应不是李文康,而是疯狗祥终于按捺不住,要把手伸进九龙城寨这块肥肉了。
“峰哥,他们人不多,但很嚣张,直接往三巷那边去了!”一个少年气喘吁吁地报告。
“操!当我九龙城寨是公共厕所吗?想来就来!”龙卷峰猛地摔了茶杯,抄起手边一根打磨得锃亮的空心钢管,“吹鸡!叫人!”
霎时间,城寨如同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口哨声、敲击铁管声、呼喝声在各层楼道间传递。无数扇铁门打开,涌出的是拿着砍刀、铁链、自制火焰瓶的汉子,有龙卷峰的手下,更多的是在此讨生活、被龙卷峰庇护的居民。他们或许贫贱,但极其团结,对外来威胁同仇敌忾。
笑面虎带着人刚找到那栋楼,还没来得及上去,就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堵在了狭窄的巷道里。
“笑面虎?义和堂的手伸得够长啊!”龙卷峰排众而出,钢管扛在肩上,冷眼看着对方。
笑面虎心里一沉,知道对方误会了,但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也不能弱了气势:“龙卷峰,我们义和堂办事,抓两个外人,办完就走,绝不碰你城寨一草一木!行个方便!”
“放屁!抓人抓到老子地盘来了?当我三岁小孩?”龙卷峰根本不信,“今天不打折你几条腿,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踩过界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干他们!”龙卷峰怒吼一声,率先挥钢管砸去。
“砍死这帮城寨仔!”笑面虎也拔刀迎上。
狭窄的巷道瞬间变成了血腥的斗兽场。钢管与砍刀碰撞,迸出火星。怒吼声、惨叫声、金属入肉的闷响此起彼伏。城寨的人占了地利人和,熟悉每一个角落,经常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攻击。义和堂的人则更加训练有素,下手狠辣。
战斗异常激烈。龙卷峰和笑面虎捉对厮杀,钢管对砍刀,打得难分难解。
一个城寨少年被打得头破血流,却死死抱住一个打手的腿,让同伴一铁链抽在对方脸上。
一个义和堂打手刚砍倒一人,就被楼上泼下的滚烫热水烫得惨叫倒地。
最终,义和堂人数劣势,笑面虎见事不可为,虚晃一刀,带着伤痕累累的残兵败将狼狈退走。
“龙卷峰!你他妈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义和堂跟你杠上了!”笑面虎退到城寨出口,捂着流血的胳膊放狠话。
龙卷峰身上也挂了彩,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随时奉陪!滚!”
打退敌人,龙卷峰却高兴不起来。他隐约觉得事有蹊跷。“抓两个外人?”他皱起眉,“去查!看看最近有没有生面孔躲进来!特别是带伤的!”
城寨的力量动员起来,很快便查到了李文康和阿华藏身的那间劏房。
然而,就在龙卷峰的手下准备破门拿人的时候,房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不是李文康,而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他叫阿明,是龙卷峰一个已故生死兄弟的独子。这间劏房,正是他收留了走投无路的李文康和阿华。
“峰…峰叔…”阿明挡在门口,声音发颤但眼神坚定,“求求你,别抓他们…他们是我朋友,是好人,…”
龙卷峰看着故人之子,想起曾经为救自己挨了十八刀的兄弟,又看了看屋内床上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阿华,以及握着半截破玻璃瓶、眼神绝望却强自镇定的李文康,眉头拧成了疙瘩。
就在这时,城寨入口处突然传来海潮般汹涌的喧哗和打杀声!比刚才激烈十倍!
一个马仔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满脸是血,惊恐地大叫:“峰哥!不好了!义和堂…义和堂疯狗祥亲自带人来了!还有联和帮、号码帮的人!他们…他们合兵了!起码有五六百人!兄弟们顶不住了!杀进来了!”
龙卷峰脸色骤变!他瞬间明白了,抓李文康是假,借机挑起事端、联合其他帮派一举吞下九龙城寨才是真!
“操他妈的疯狗祥!”龙卷峰眼睛瞬间红了,抄起钢管,“所有能动的!抄家伙!跟他们拼了!为了城寨!”
最后的决战瞬间爆发。这一次,不再是巷道里的小规模冲突,而是全面战争。数百名凶神恶煞的打手如同潮水般涌入城寨,见人就打,见屋就砸。
龙卷峰带着一六七十名核心手下,拼死抵抗,且战且退。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层层阻击,打得很英勇,也很惨烈。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肮脏的地面和墙壁。
但人数差距太大了。防线被一层层突破,仅一刻钟不到,已然有十多人倒地,生死不知,战火蔓延至城寨深处。
老人、妇女、孩子的哭喊声响起,他们被逼得不断后退,最终缩成一团,躲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废弃小广场角落,瑟瑟发抖。
龙卷峰浑身是血,拄着钢管勉强站立,他身边还能打的手下只剩数十人,个个带伤。他们被团团围住。
疯狗祥得意洋洋地排众而出,看着眼前待宰的羔羊:“龙卷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交出那两个人,我留你全尸!”
龙卷峰吐出一口血水,狞笑:“跪你老母!”
疯狗祥脸色一沉:“杀!一个不留!”
一个急于表现的打手狞笑着举起砍刀,率先冲向缩在角落的无助妇孺,刀光直劈向一个抱着婴儿的惊恐母亲!
太快了,来不及阻挡。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不忍看那血腥一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
两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当啷!”一声,那打手手中的砍刀应声而飞,旋转着插在一旁的木桩上,刀柄兀自颤抖不停!
打手捂着手腕惨叫起来,只见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竹筷子,竟深深嵌进了他的腕骨!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紧接着,又一根筷子如同毒蛇般从阴影中射出,“噗”地一声,精准地洞穿了另一个正要冲向龙卷峰的打手的小腿,那人惨叫着倒地。
所有目光,惊疑不定地,齐刷刷地射向筷子来源的方向——旁边一栋危楼的三层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