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乎小鲤和团团的意料，更出乎玉娘的意料。
她强自将涌上来的眼泪逼退回去，转头看向赵惊弦，眼眶带着红。
赵惊弦对上她的视线，安抚地朝她点头。
\"大爹？\"小鲤不解地重复，她在巷子里听玩伴们提起过的都是\"大伯\"。
赵惊弦看着女儿，轻声道：\"我们家就是这样叫的。\"
\"小鲤小时候是见过大爹的，虽然那时你还很小，记不清了。大爹可喜欢小鲤了，常常抱着你逗你笑。小鲤这个小名，便是他给取的，盼着你如鲤鱼一样，往后余生福泽绵长，好运不尽。\"
玉娘静静地听着，没有力气开口，只轻轻点头。
是啊！大郎当年抱着刚出世的小鲤，确是这般期盼的。
他笑着说，愿他们的女儿一生顺遂，前程似锦。
听说大爹喜欢自己，小鲤开心地笑了。
可笑着笑着，心头却莫名地发闷，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滋味。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惆怅\"吗？
\"那大爹去了多远的地方？比外邦人的故乡还要远吗？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看看我们呢？\"小鲤的声音不自觉地低落下去。
玉娘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已经有好些年，她不曾这样轻易落泪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将悲伤妥善掩埋，却不想还是这般不堪一击。
她想要逃离这个让她心碎的话题，可二郎已经承担了太多，她不能连面对往事的勇气都没有。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那清晰的痛楚反而让心里的痛不那么尖锐了。
很快，她听见赵惊弦对孩子们说－－
\"很远很远……\"
\"比外邦人的故乡还要远许多，远到......要等小鲤和团团都长成了不起的大人，懂得了这世间许多道理，也许要八十年，也许要九十年，那时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小鲤用力摇头，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那太久了！八十年后，我都很老很老了，怎么去见大爹？我会好好吃饭，认真念书，快快长大，早些去见大爹的！\"
赵惊弦笑意温和却泛苦，只说：\"小鲤和团团定能长命百岁，也会见到大爹的！\"
\"爹爹和娘亲也是！\"小鲤立刻接话。
\"爹娘也会长命百岁！\"团团也奶声奶气地跟着说。
这话让感伤悲怀的氛围一下松快了不少，玉娘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润，转过身来，对孩子们露出温柔的笑。
如今守在身边的，才是值得珍惜的当下。
她伸手将两个孩子一同拥入怀中：\"好，我们一家人都要长命百岁，永远在一起。\"
赵惊弦望着妻儿相拥的画面，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轻了几分。
\"那我见过大爹吗？\"团团突然从玉娘怀中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玉娘心中滋味难言，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没有呢，姐姐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了很遥远的地方，那时团团还没有来到娘亲身边，所以他没见过团团。”
见团团脸上写满失望，她的声音更加轻柔似水，\"不过，许多年后你们会相见的。团团这般讨人喜欢，大爹见了团图，肯定也会像喜欢姐姐那样喜欢你的。\"
两个孩子关于大爹的疑问，在赵惊弦温和用心的话语中暂时得到了安抚。
他望着孩子们清澈的眼眸，\"关于大爹的事，爹爹已经都告诉你们了。不过你们要记住，切莫在奶奶和姑姑面前提起大爹，若是日后再有不明白的，问爹爹就好。\"
\"为什么？\"团团不解，小脸上满是困惑。
小鲤连忙拉住弟弟的手，像个小大人似的解释道：\"这个我知道！大爹也是奶奶的儿子，是姑姑的哥哥。她们这么多年都没能见到大爹，心里肯定比我们还要难过。\"
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要是我们突然提起，她们一定会伤心的。\"
赵惊弦伸手轻抚女儿的发顶：\"小鲤说得对。有些思念，放在心里就好，不必时时挂在嘴边。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再让她伤心难过。\"
小鲤和团团乖巧地点头。他们想着，若是娘亲许久见不到自己，肯定也会难过得不行。
\"等过几日爹爹休沐，带你们去瓦舍看杂耍可好？\"赵惊弦话音一转，承诺带他们出去玩。
\"好！\"两个孩子眉开眼笑。
玉娘唇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
教导完两个孩子，明月高悬，时辰已算不得早。
\"今夜好生安歇，将那些不愉快尽数忘却。明日醒来，又是新的一日。\"赵惊弦笑着将两个孩子牵下榻来，与玉娘各自送他们回房歇下。
赵惊弦和玉娘也回到自己的房中。赵惊弦熟练地点燃烛火，满室生辉，温暖的光晕映照在两人身上。
两人褪去外裳。
\"我来为你梳发。\"赵惊弦自然而然地牵起玉娘的手，引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他站在她身后，执起桃木梳，动作轻柔地梳理着她柔顺乌亮的青丝。
梳齿缓缓划过发间，舒服得令玉娘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赵惊弦从镜中见她眉宇舒展，手下动作愈发轻柔。
这般仔细梳了半刻钟，直到玉娘轻声说\"可以了\"，他方才停下动作。
将木梳放在妆台上，他双手轻柔地按上她的肩，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娘子可有何想说的？或是有何事想问我？\"
玉娘在镜中对上他执着而温柔的目光。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她瞬间了然他的意思。
原本她是觉得不必要问的，因为她心中早已知道答案。可既然他想听，问问也好，坦诚相待总归更好些。
她转过身，不再透过铜镜，而是真正与他四目相对。
\"你可会纳妾？\"声音轻柔但问得很是认真。
赵惊弦唇角上扬，与她视线相对的眼睛里的温柔笑意好似能将人卷入其中。
他没有立即回答，牵起她的手，一同走向床榻。
自己在榻边坐下，却在她也要落座时拦下。
双手扶住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揽入怀中，让她跨坐在自己双腿上。
两人面对面，视线几乎齐平，他的唇正好落在她下巴的位置，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