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脚步声远了,吴邪才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守在旁边的胖子。
这家伙正低头刷手机,屏幕上是烤串的照片,嘴角还沾着点刚吃零食的渣。
见他睁眼,立马把手机揣起来,凑过来:“醒了?没睡会儿啊?二叔刚走,说让护工给你弄点小米粥,软和。”
吴邪没动,只眨了眨眼,视线落在胖子手机揣回去的地方。
胖子看懂了,嘿嘿笑:“看啥?没看别的,就瞅着楼下馆子的烤串,等你能吃了咱就去!”
说着就拿过旁边的棉棒,又蘸了点温水给吴邪擦嘴唇,
“刚医生说能喝两口稀的,等粥来了给你润润嗓子,就能小声说话了。”
没等多久,护工就端着粥进来,是个看着温和的中年女人,手脚麻利地帮吴邪垫高枕头,又用小勺子舀了点粥,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
吴邪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粥滑过喉咙,终于能勉强发出点沙哑的声音,第一句就是:“我爸妈……”
话没说完,嗓子就疼得他皱紧眉。胖子赶紧接过粥碗,帮他顺了顺胸口:
“别急着说!慢慢的!你爸妈……二叔说他俩在外地出任务,一时回不来,让你好好养伤,等任务结束就来看你。”
“任务”两个字,像根刺扎得吴邪心口发疼。
又是任务。从小到大,他的成长、他的毕业、他的生死,在“任务”面前,永远都得往后排。
他没再问,只是闭上眼,任由护工把剩下的粥喂完,心里那点仅存的期待,一点点凉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胖子真就“赖”在了病房里。
白天要么絮絮叨叨说外头的事,要么帮吴邪翻书念(吴邪胳膊动不了,想看书只能靠听)。
晚上就蜷在折叠床上,打呼的声音能盖过心电监护仪。
护工来得准时,喂饭、擦身、帮着翻身,倒也周到,可吴邪总觉得隔了层啥,远不如胖子在身边来得踏实。
吴二白每天都会来,有时带点水果,有时就坐会儿,说几句吴家的事。
无非是“铺子一切安好”“潘子在沙城镇住了场子”
“霍秀秀在整顿霍家,没闹出乱子”。
每次说这些,吴邪都闭着眼听,不搭话,也不看他,只有听到“霍秀秀”三个字时,睫毛会轻轻颤一下。
这天傍晚,胖子出去买卤煮,护工也临时出去取东西,病房里只剩吴邪一个人。
刚闭上眼,就听见门外传来贰京跟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能隐约听清几句——
“……二爷,国外那边三爷来消息,说陨玉能量散得太快,得尽快找到替代的……”
“……小三爷这边?医生说最少得躺三个月才能动……”
“……霍家那边秀秀盯得紧,怕是不肯松口……”
吴邪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吴二白每天来的“关切”,从来都不是为了他这个人,是为了确认他能不能“好起来”,能不能继续当吴家布局的棋子。
陨玉、霍家、国外的吴三省……这些字眼串在一起,比他身上的伤口还疼。
没等他细想,病房门被推开,胖子拎着卤煮进来,嚷嚷着“香不香?等你能吃了咱点双倍大肠”,瞬间把门外的低语盖了过去。
吴邪赶紧闭上眼,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听着胖子在旁边吸溜卤煮,心里却冷得像冰。
他缓缓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没受伤的右手悄悄攥紧——三个月。他等得起。
等他能坐起来,能说话,能自己掌控点什么的时候,就该轮到他,好好问问吴家。
问问那些藏在“关心”背后的算计,问问他这一身的伤,到底该算在谁的头上。
胖子吃完卤煮,凑过来帮他掖了掖被子:“想啥呢?脸这么白?是不是疼了?我叫医生去?”
吴邪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第一次主动开口:“胖子……帮我……拿书。”
胖子愣了愣,赶紧把旁边的书递过来——是本关于张家古楼的旧笔记,还是之前从吴山居带来的。
吴邪没法翻,就让胖子念,听着里面关于血脉、关于机关的记载,眼底的光一点点亮起来。
他不能只躺着等。他得学,得记,得把那些被吴家瞒着、藏着的事,一点一点弄明白。
等他站起来那天,他要亲手把这团乱麻,理清楚,更要把欠了他的,一点一点讨回来。
胖子最懂吴邪——知道他心里堵着气,知道他怨吴家的算计,更知道这是吴家的家事,自己插不上嘴,只能用笨办法陪着。
自从吴邪能稳当睁眼,他干脆把折叠床往病房角落一挪,彻底把“临时借宿”改成了“常驻”,每天雷打不动的节目,就是在吴邪跟前“犯贱”。
早上护工刚喂完吴邪流食,胖子就揣着肉包子进来,咬得油汁儿往下滴,故意凑到吴邪跟前晃:
“天真,刚楼下张记的肉包,皮软馅大,咬一口冒油,可惜啊,你只能看不能吃。”
说着还故意吧唧嘴,见吴邪瞪他,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瞪啥?等你能拆石膏了,胖爷我给你买十个,让你吃撑!”
中午更过分,要么拎着卤煮回来,把大肠、肺头拌得香喷喷,边吃边念:“这大肠炖得真烂,蘸点蒜汁儿,绝了!”
要么就点份麻辣烫,特意多加麻多加辣,吃得鼻尖冒汗,还问吴邪:“闻着香不?等你能吃辣了,咱点特辣锅,谁怂谁是孙子!”
吴邪嘴上不说,心里的郁气却被这股子烟火气冲散了点——有时胖子吃得太得意,他就用没受伤的腿轻轻踹胖子凳子。
有时听胖子吧唧嘴听得烦,就皱着眉让他“闭嘴”,沙哑的声音里总算有了点活气,不再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胖子就爱逗他这反应,越踹越得意,越说越吧唧,闹得护工进来都笑:“您俩跟亲兄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