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久违的、暖洋洋的阳光，晒在脸上有点发痒。陆昭躺在地上，眯着眼看着头顶那片被枝叶切割成碎金的天空，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和哗啦啦的溪水声，鼻子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清新味儿，一时间有点恍惚。
刚才还在地底跟巨兽和怪物玩命，这会儿就跟郊游似的躺在林子里，这反差大得让人脑子转不过弯。
“咳…咳咳…”他试着动了一下，全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疼，尤其是右胳膊，又酸又胀，还有点发烫，那暗金纹路倒是黯淡下去了，但摸上去感觉皮肤底下有啥东西在微微跳动。
“别乱动！”白芷的声音带着点责备，蹲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个水囊，小心地喂他喝水。她的脸色也不太好，月白色的衣裙沾了不少泥污，鬓角散乱，但眼神里的关切是真的。“你透支得太厉害了，经脉都有损伤，得好好静养。”
另一边，辛十四娘正手脚麻利地帮一个守夜人战士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小脸上满是认真。石锋则带着几个伤势较轻的战士在周围警戒，查看地形。劫后余生，每个人都带着伤，但眼神里那股死里逃生的劲儿还没散，透着一股疲惫的亢奋。
“咱们…这算是出来了？”一个年轻战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点不敢相信地问。
“看样子是青霖山外围，”石锋环视四周，语气肯定，“这儿的灵气和地势，我认得。离咱们守夜人以前的一个外围哨点应该不远。”
青霖山？陆昭心里琢磨着，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白芷提起过，是狐族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相对平静。这随机传送还真会挑地方，没把他们扔进哪个妖兽老巢或者绝地里。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白芷赶紧扶住他。抬头看了看天，那道诡异的灰黑色丝线还在，细细的，若有若无，像根吊死鬼的绳子悬在头顶，让人心里膈应得慌。他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那点可怜的星火之力，想去探探那丝线的底细，结果刚一动念，丹田就跟针扎一样疼，眼前直冒金星。
“别试了，”白芷按住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那东西邪门得很，不像是普通的追踪法术。你现在的状态，强行探查只会伤上加伤。”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怀疑…跟地府高层有关，那幽冥追魂印恐怕没那么简单。”
陆昭心里一沉。妈的，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摆脱。他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众人，尤其是那几个重伤员，叹了口气。现在这情况，别说对付地府了，来个厉害点的妖兽估计都得团灭。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地方疗伤恢复。
“石锋首领，”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这附近有能藏身的地方吗？咱们需要时间休整。”
石锋走过来，蹲下身，用刀鞘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往前三里左右，有个废弃的山洞，是以前哨点存放物资用的，很隐蔽，入口被藤蔓遮着。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里面啥情况了。”
“就去那儿！”陆昭拍板，“伤员需要处理，大家也都累坏了。抓紧时间，天黑前必须安顿下来。”
命令一下，队伍立刻行动起来。能走的扶着不能走的，沿着石锋指引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往山林深处摸去。陆昭被白芷和十四娘轮流搀着，走得很慢。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天上那根灰线。
越看越觉得那玩意儿像个活物，好像在微微扭动，调整着方向。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强迫自己转过头。现在想再多也没用，恢复实力才是硬道理。
一路上出奇地顺利，没遇到什么危险，连只像样的妖兽都没瞧见，只有几只傻狍子被他们惊得窜进林子深处。小半个时辰后，石锋找到了那个山洞。洞口果然被厚厚的藤蔓遮得严严实实，扒开藤蔓，里面黑黢黢的，一股子土腥味和霉味。
石锋带着两个战士先进去探了探，过了一会儿出来，脸色轻松了些：“里面还行，就是有点潮，空间挺大，没发现野兽痕迹。”
众人这才鱼贯而入。山洞确实不小，能容纳他们这二十来号人绰绰有余，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箱和破烂的兽皮，看来废弃很久了。
伤员被安置在最里面干燥的地方，白芷和懂点医术的守夜人开始忙着处理伤口，十四娘则带着几个战士去附近打水、捡柴火。石锋带着人在洞口附近布置了几个简单的警戒陷阱。
陆昭靠坐在洞壁边，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心里稍微踏实了点。他闭上眼，尝试着引导体内那微弱的星火之力，像梳理乱麻一样，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经脉。过程很慢，很痛苦，像是有无数小虫子在啃咬，但他能感觉到，一丝丝温热的力量正在缓慢地重新凝聚。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洞口生起了篝火，驱散了洞里的潮气和黑暗，也带来了一丝暖意。十四娘用打来的水煮了点稀粥，分给众人。没什么滋味，但热乎乎的下肚，总算让人恢复了一点生气。
陆昭喝完粥，感觉精神好了些。他看向坐在对面的白芷，她正对着篝火出神，跳动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在想那根线？”陆昭问。
白芷回过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全是。我在想…万灵古墟那个祭坛。那星图，那传送阵…绝非寻常。地府和黑山费这么大劲追我们，恐怕不单单是为了你身上的空间之力。”
陆昭心里一动：“你是说…”
“那古墟，还有我们传送到的青霖山，”白芷压低了声音，“这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联系。地府的目标，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就在这时，洞口负责警戒的战士突然低声道：“首领，星主，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屏住呼吸。洞外，远远传来一阵隐约的、奇怪的沙沙声，像是很多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又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嗡鸣。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是妖兽…也不是人类的脚步声…
那是什么？
陆昭握紧了拳头，刚恢复一点的力量在掌心凝聚。刚找到的喘息之机，难道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