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停下脚步。
胸口的骨尊令很烫,像是要烧穿他的皮肤。他抬手摸了摸怀里的玉简,指尖感觉到一点震动,和骨尊令的热度一起跳动。
“它有反应了。”他小声说。声音不大,但苏弦听到了。
苏弦立刻站住,手放在那把破琴上。琴上有裂痕,几根弦也断了,但他还能弹。他没问什么有反应,他知道是玉简。从老头消失那天起,他们就没有退路了。
陈默坐下来,把玉简放在掌心。玉简是青白色的,表面光滑,没有字也没有花纹。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把体内的灵力慢慢输进去。
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
他继续用力,额头冒出汗。骨头发出响声,是旧伤被灵力冲到的缘故。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胸前的骨尊令突然闪了一下,一道光落下来,照在玉简上。
玉简表面开始波动,像风吹过水面。接着,一束青光射进他的眉心。
陈默身体一僵,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球快速转动,像是在看什么东西。呼吸变快,鼻子里流出鲜血,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节发白。
苏弦马上动手。
十指拨动琴弦,低沉的琴声响起。音波在他和陈默之间形成一层保护,琴声不停,节奏稳定,像一根绳子,拉住陈默快要散掉的意识。
画面涌进来,全是碎片——
天裂开,地翻转,星星倒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天上,身后跟着八个人,拿着骨器,踩着云。那是骨尊和他的八骨将。
画面变了。飞升路打开,金光闪闪,很多修士往上飞。可半空中金光变成红色,到处都是惨叫,人变成血雾,魂魄被抽出来,汇成一条血河,流向黑暗深处。
又变了。骨尊和一个黑影打起来。那黑影由碎骨头拼成,眼睛是黑洞。两人打很久,骨尊一剑砍下,黑影炸开,变成一段断掉的天梯,掉进深渊。
再换。八个域主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带血的令牌。他们喊着“为了苍生”,眼神却很贪。他们用活人的魂祭炼天梯残骸,想重新接上飞升路。但他们不知道,那残骸已经长出了新的意识——邪尊。
最后一幕:骨尊站在阵中央,八骨将在周围。他把自己的骨血放进阵法,彻底封死了飞升路。死前他说:“路不能开,开了就是吃人。”
所有画面突然没了。
陈默猛地睁开眼,一口血喷出来。
他没擦,低头看着发抖的手。刚才看到的一切太真实了,不像记忆,像自己亲身经历。他摸了摸左眼,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动。
“你看到了?”苏弦停了琴。
陈默点头。
“八荒血祭不是修行,是杀人。所谓的飞升,其实是把活人当食物喂给邪尊。那些域主早就背叛了骨尊,想靠血祭重开天梯,结果养出了怪物。”
苏弦沉默了一会儿。
“现在你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默没说话。他坐在地上,喘着气,胸口起伏。他想起阿渔倒在废墟里的样子,脸色白,鳞片碎裂。她为了封住虚空门引爆龙珠,差点死掉。
他也想起自己走过的路——断过的骨头,烧过的肉。每次突破都是拿命换的。可这些命,原来早就在别人计划里。
他曾以为自己是在逆天改命。
其实,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
风吹乱他的头发,沙子打在脸上,有点疼。这点疼,他已经习惯了。
他慢慢抬起手,紧紧握住玉简。
这块玉简藏着真相。老头没骗他。他知道这真相会压垮人,还是给了他。
“我不是来继承什么的。”陈默终于开口。声音轻,但每个字都很重。
“我是来掀桌子的。”
苏弦看着他。
这个少年一向不爱说话,但每句话、每一步都狠,都坚决。他见过他在丹阁自断肋骨引动领域,也见过他背着阿渔闯魔宗大营。他知道,这个人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回头。
“那你不再是传承者。”苏弦说,“你是破局的人。”
陈默抬头看他。
“我不需要谁承认。我只知道,如果这条路要用人命铺,那我就把它拆了。”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站稳了。把玉简收进怀里,贴着骨尊令的位置。两个东西碰到一起,热度慢慢降下来。
苏弦收起琴,扶着膝盖站起来。
他脸色苍白,刚才用本源之力弹琴,耗太大。但他不说累,也不问接下来去哪。
他知道陈默会走。
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死路一条,他都会走。
“我们继续。”陈默说。
两人又出发了。地面越来越硬,踩上去像铁板。远处是沙丘,风卷着沙吹过来。陈默走在前面,一只手一直按在胸口,确认玉简和骨尊令都在。
脑子里还在回放那些画面。
骨尊不是疯,他是清醒地选择了死。宁可变成灰,也不让飞升路再开。因为他知道,那条路通的不是仙界,是地狱。
现在的八大域主,正在走同样的错路。他们以为能控制力量,其实早就成了邪尊的食物。
陈默握紧拳头。
他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阿渔不能白受伤,苏弦不能白撑着,那些死在血阵里的人,也不能白死。
他必须做点什么。
天越来越暗,乌云压下来,看不到太阳。风更大了,吹得睁不开眼。陈默低着头往前走,脚步稳,每一步踩实才迈出下一步。
苏弦跟在后面,一手扶琴,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他随时准备出手,哪怕只剩一口气。
他们走了很久。
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陈默忽然停下。
苏弦立刻警觉。
“怎么了?”
陈默没动。他盯着前方一座沙丘,皱起眉头。
那座沙丘……刚才不是这个样子。
他记得半小时前看,顶是尖的。现在却是平的,像被人切掉一块。
他眯眼看了看。
风在吹,沙在动。可那沙丘的影子,一动不动。
影子不该是斜的吗?
可它的影子是直的,像一根柱子立在地上。
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沙地发出轻微的声音。
就在这时,怀里的玉简,又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