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还贴在胸口,骨尊令还在发烫,上面的符文闪着光,一直指向阿渔。他盯着那道光,一动不动。刚才那一震太清楚了,不是错觉。
他把令牌拿下来,放在手心。用灵力试了一下,结果一股力量反弹回来,像撞上墙一样。他皱眉,换了一种方式,让灵力慢慢流进去。可刚碰到符文,光就没了,令牌也变冷了。
他又试了两次,都一样。
“不行。”他说,“它不接受我的灵力。”
苏弦靠在石柱上,手指搭在断掉的琴弦上,没动。“别硬来。这不是武器,也不是功法。它是信物,是钥匙——但钥匙不会自己开门。”
陈默抬头看他:“你知道怎么让它有反应?”
“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做。”苏弦摇头,“但我见过类似的东西。天机阁有几块残碑,只有听到和碑主有关的事,才会显出字迹。骨尊令可能也一样——它要的不是力量,而是对的信息。”
陈默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刚才它为什么指着阿渔?是因为她受伤了?还是因为她和龙族有关?或者……因为她身上有骨戒的味道?
他想不明白。
“八骨将呢?”他突然问,“你说过,他们是骨尊身边的传承者。这块令牌,会不会和他们有关?”
苏弦的手指顿了一下。“有可能。八骨将一直跟着骨尊到最后,有人死在他面前。如果这令牌真是记忆容器,那么他们的名字、怎么死的,也许能唤醒什么。”
陈默记下了这话。他握紧令牌,在心里默念:“北境,剑修,战死。”
令牌没反应。
他又换了个说法:“第一个跟你走的人,死了。”
还是没动静。
他试了很多次,说了“背叛”“封剑”“血祭”,甚至说“骨火焚身”,令牌始终冷冷的。就在他快放弃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八骨将是自愿去死的?”他问苏弦。
“是。”苏弦点头,“每一个都是自愿的。他们不是战死,是献祭。骨尊从不强迫任何人。他只要真心愿意交出性命的人。”
陈默呼吸一停。
他低头看着令牌,声音很轻:“如果要走这条路,就得用八骨将的命来引……那你留下这块令,是想让人继续往前走,还是警告后来人,别再重走老路?”
话刚说完,令牌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发热,也不是发光,就是微微一抖,像心跳。
陈默屏住呼吸。
下一秒,一层淡金色的光从令牌上浮起来。光不亮,但在废墟里很显眼。光影慢慢变成一个人形,脸看不清,身子笔直,肩膀像刀一样锋利。
是骨尊的残念。
他没看陈默,也没动。只是开口说了一句:
“飞升路可开,需八骨将之命为引。”
说完,光影散了,金光收回令牌,一切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默坐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令牌,指尖有点麻。
他说不出话。
这句话太重了。不是指引,不是传承,是一个条件——一条用人命铺的路,等着人去走。
他想起阿渔。她碎了龙珠,差点死在虚空门前。苏弦也快撑不住了,琴断了,人也快油尽灯枯。他自己呢?断过肋骨,伤过手臂,全身都是旧伤。他们走到今天,不是靠运气,是一次次拿命拼来的。
可接下来的路,还要更多人去死吗?
他抬头问苏弦:“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苏弦点头,“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这话。当年骨尊消失前,天机阁就有预言:‘想开天门,就得用忠魂当柴烧’。我本来以为是比喻,现在才知道,是真的。”
陈默捏紧了手指。
“你是说,这条路根本绕不过去?必须有人死?”
“我不知道。”苏弦语气平静,“但我知道骨尊不说谎。他说要用命来引,那就是这样。问题不在路能不能走,而在——你想不想走。”
陈默没回答。
他看着令牌。背面的刻痕还在,和他左眼里的骨纹一模一样。这是认主的标志,也是命运的绑定。他逃不掉,也不想逃。但他不能让别人替他去死。
阿渔已经倒下了。苏弦也快不行了。剩下的骨将在哪?他们也会像这些人一样,拼到最后一口气吗?
他受不了。
“也许有别的办法。”他说,“也许‘用命为引’不是真的要死,可能是某种仪式,或者可以替代。”
“有可能。”苏弦没反对,“但你也得做好准备——万一没有替代呢?”
陈默闭上眼睛。
他知道苏弦的意思。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没有捷径,没有巧解,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停下,看着裂缝再开;要么往前走,背上那些人的命。
他睁开眼时,眼神变了。
不再犹豫,也不挣扎。只有一种很深的决心。
“我要查骨尊的事。”他说,“所有我能找到的传说,所有关于他的记载。他出生在哪,什么时候收的第一个徒弟,第一场战斗打的是谁,最后一天做了什么——我都想知道。”
“你想从中找出别的出路?”
“是。”陈默点头,“如果这条路必须用人命铺,那我就得弄清楚,是不是每一步都非得用血来换。也许有人活下来过,也许有人改过规则。只要有一点可能,我就不放弃。”
苏弦看了他很久,没说话。
然后轻轻拨了一下断弦。
“你可以从北境开始。那里还有老村子,有破庙,有些老人还记得名字。虽然都说成故事讲,真假混在一起,但总能挖出一点真相。”
“好。”陈默答应。
他把令牌放回怀里,贴在胸口。左手按着斩虚剑,右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动作很慢,因为身体还在疼。左肩的伤口裂开了,血顺着衣服流下来,他没管。
他走到阿渔身边蹲下,看了她一眼。她还没醒,但呼吸比之前稳了些。他伸手拉了拉她的外衣,把肩膀盖好。
然后转身,面对苏弦。
“你能撑到我回来吗?”
“三天。”苏弦说,“安魂曲还能奏三天。三天后,我不保证。”
“够了。”陈默说,“三天时间,我能走两百里。只要附近有村子,有人知道过去的事,我一定能带回线索。”
说完,他不再看四周。
他知道这里有多荒凉。外面是焦土,再往外是风沙。没有路标,没人烟,只有死寂。可他必须出发。
他坐回原位,不再试和令牌沟通。他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没用。真正的答案不在这里,而在外面,在那些被人忘了的地方。
他闭眼调息,把体内乱窜的气息一点点压回丹田。每一次呼吸都疼,但他没停下。他要把状态恢复到能动为止。
苏弦靠着柱子,手指轻轻碰了碰琴身。“你打算先问谁?”
“第一个提起骨尊名字的人。”陈默说,“不管真假,只要愿意讲,我就算找到了起点。”
风吹过废墟,卷起一阵灰。
陈默坐着不动。手放在斩虚剑上,指尖沾着血。剑柄湿滑,他抓得很紧。
他知道,这一趟不会轻松。
他也知道,他不能再等。
令牌已经给了第一条提示。接下来,该他去找第二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