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所有人都盯着血阵屏障，等着开始。
苏弦动了。
他抬起右手，用沾满血的手指碰了断弦。那根弦快断了，只剩一点点连着琴身。他没看别人，也没说话，把十指都按在琴上。
琴震动了一下。
不是声音，是感觉。大家胸口一紧，像心跳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苏弦开始弹。
第一声响起。
不在耳朵边，而在脑子里炸开。像铁锤砸进头里，又猛地抽出来。空气抖了三下，地上裂出细缝。
天上云层翻滚，三轮月亮同时晃动。一道闪电从云里冲出，绕战场一圈，消失了。
八大域主脸色变了。
他们手里的玉牌亮了，黑红的煞气织成一张网，在血阵前变成一面大盾。盾上扭曲变形，像个张嘴要叫的人脸。
第二声琴音来了。
比刚才更重。苏弦的手指已经破了，血顺着琴面流，却不是往下滴，反而往上走，钻进琴里面。
琴变红了。
一道粗大的银白雷光从天而降，砸向血阵中心！
轰——
雷打在黑红大盾上，爆发出强光。气浪冲出去，三十多人被掀飞。岩巨人抬手挡脸，脚下地面碎裂；风语者首领趴在地上，耳朵流血，立刻爬起来握紧刀。
大盾出现裂缝。
裂纹从中间散开，像蜘蛛网。黑红煞气乱颤。八大域主一起抬手，玉牌光芒变强，拼命稳住盾。
陈默抓住机会。
左手八枚骨戒一合，焚天骨狱领域扩大半尺。黑火从脚下蔓延，形成弧形屏障，挡住前方冲锋的人。
阿渔咬牙。
她体内龙息快没了，还是深吸一口气，甩动龙尾，残破龙影飞起。她张嘴喷出最后一道龙息，银白色的气息冲向血阵裂缝。
龙息撞上残留的雷火，轰地炸开。
屏障一角彻底塌了！
“冲！”陈默低吼。
联盟发动总攻。
风语者冲出去，速度快得只剩影子。岩巨人挥拳砸地，掀起三丈高的石头浪，逼退两头刚冒出来的邪祟。剑修排成队往前冲，哪怕手里只有半截剑，眼睛也死死盯着敌人。
喊杀声响了。
不是一个人喊，是几百人一起吼。没有口号，没有节奏，只有一股狠劲，拼了命也要赢。
八大域主怒吼。
玉牌共鸣，黑红煞气再次凝聚，想补缺口。还没成形，第三道雷音就来了。
苏弦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琴上。
血落在断弦上，那根弦竟然自己接上了。琴嗡嗡响，裂缝里闪出雷光。他十指快速跳动，弹出一串急促的音符。
这是《八荒灭魂曲》的残章。
当年这曲子让血影堂主魂飞魄散。今天再响，只为榨干最后一点力气。
天空裂开了。
第二道天雷落下，比之前更粗更猛，直击血阵另一侧。
大地晃动，裂缝延展上百丈，血阵根基动摇。地下传来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吵醒了。
八大域主站不稳，三人后退半步。玉牌光芒闪烁不定，黑红煞气开始散。
联盟趁机压上。
瘸腿修士扑到阵前，用血画符。老渔夫举起陶罐，狠狠摔在地上。罐子碎了，水涌出来变成水墙，挡住一头扑来的邪祟。年轻剑修断了手臂，仍单手持刀，一刀砍进邪祟喉咙，刀卡住了拔不出来，他就用肩膀撞，硬生生把对方顶飞。
陈默没动。
他站在原地，背对苏弦，斩虚剑横在身前。他感觉到身后琴音变弱，苏弦的气息越来越弱，但他不能回头。
他知道，苏弦不会停。
果然，琴音又响了。
第四道雷落下，打中血阵边缘。地面炸出一个坑，三具刚爬出来的血骷髅当场烧成灰。
可这时，血阵裂缝突然缩小。
一股凶狠的气息冲上天。
五头三丈高的血骷髅跳出来，拿着骨刀，直奔苏弦。它们跑得很快，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深坑。
陈默转身。
斩虚剑横扫，银火暴涨，拦腰砍断前三头。骨刀划过他肩膀，撕开一道深口子，血立刻涌出来。
他没退。
向前一步，站在苏弦正前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攻击。
第五道雷音响起。
苏弦十指早就烂了，只剩血肉模糊的残肢。他靠着断琴，全身发抖，但手指还在动。
琴音穿过战鼓，直冲天上。
第五道天雷落下，正中血阵后方。
战场晃了三下，地面裂开大口，黑烟喷出来。八大域主撑不住了，两人跪下，玉牌出现裂痕。
联盟全面进攻。
风语者冲进缺口，岩巨人挥拳砸断两根支撑血阵的石柱。剑修冲进核心区域，动手破坏阵法纹路。
陈默低头看了眼肩上的伤。
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在斩虚剑上。剑轻轻震动，银火变得更亮了些。
他抬头看向阿渔。
她嘴角有血，但还站着，一手扶着他，眼睛紧紧盯着血阵缺口。
“还能撑。”她说。
陈默点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苏弦。
琴师坐着，十指按在琴上，血不停滴落。琴通体发红，裂缝里雷光跳动。他没说话，但手指还在动。
第六道琴音响起。
雷云没散。
又一道天雷劈下，打在血阵左边。
八大域主怒吼，强行催动玉牌，拼出最后一道黑红屏障。雷光炸裂，屏障碎了，但他们还没倒。
陈默知道，机会来了。
他抬起左手，八枚骨戒浮起半尺，光环重新亮起。正要出手，忽然——
苏弦身子晃了一下。
琴音断了。
他的手指僵在半空，血滴下来，不再动了。
琴声停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
联盟的人脚步一顿。
八大域主立刻反应过来，玉牌齐亮，黑红煞气再次凝聚。
陈默猛地转身：“苏弦！”
苏弦靠在断琴上，头低着，呼吸很弱。他的手指还勾着那根断弦，但已经使不上力。
琴不能再响了。
陈默咬牙，刚想开口，忽然——
苏弦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非常轻微。
接着，那根断弦自己震了一下。
一声轻“嗡”，从琴身传出。
不是苏弦弹的。
是琴自己响了。
陈默愣住了。
阿渔也看到了。
琴缝里的雷光突然暴涨，顺着断弦爬上指尖。
苏弦的手指慢慢抬了起来。
不是他自己抬的，是被琴拉起来的。
那根断弦自动接好，发出嗡鸣。
第一声琴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