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还按在那张烧焦的纸上，掌心全是灰。他刚说出一个“动”字，五丈高的骨色光柱突然缩了下去，像是被人从上面猛地拉下来。
八枚骨戒开始震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光柱不再直直地冲上天，而是扭来扭去，像要卷起来的风。
阿渔一只手扶住他肩膀，声音很轻：“它来了。”
话音刚落，光柱裂开一道缝。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脚没落地，飘在半空。是个老头，身上战甲破破烂烂，左边脑袋没了，胸口也是空的，只有一只眼睛亮着灰白色的火。
他落地没有声音。
目光扫过他们三人，最后看向远处高台上的八个黑影。他的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的：“你们……竟敢真把我叫出来？”
陈默喉咙发紧，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身体还在疼，那种快要死的感觉还没散。更让他难受的是心里突然涌上来的茫然。
他一直以为骨尊是帮他们的人，是打开新路的关键。可现在这个人看着他，眼里没有认可，只有冷。
老头忽然转身，盯着陈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想重开飞升之路，那正是我拼了命也要封住的灾难！要是飞升再出现，九溟就会毁！”
陈默整个人僵住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他过去的每一步里。他打断自己的肋骨引灵气，在地火室烧掉皮肉，一次次把自己逼到死亡边缘——结果却是为了打开一扇毁灭的门？
阿渔看出他不对劲，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她耳后的鳞鳍一下子张开，龙族血脉在警告危险。她盯着那残魂，低声说：“不对劲……他身上有锁链的味道。”
苏弦靠在石碑上，眼睛闭着，但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没弹琴，可那根断弦自己颤了一下，发出短促的一声。
不是杀人的音，也不是安抚魂魄的曲。
是警报。
高台上的八大域主一直没动。直到这时，他们同时举起手里的玉牌。八道黑光射出，在空中连成一张网，朝骨尊残魂扑过去。
残魂大吼，抬手甩出一道灰火。火撞上黑光，轰地炸开一阵气浪。两个靠前的域主护盾直接碎了，人被掀飞出去。
但残魂的身体也晃了，变得透明。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只燃着灰火的眼睛闪过一丝痛。
“想抢我的魂？”他冷笑，“你们不配。”
陈默终于能说话了。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还在抖。他看着残魂，声音沙哑：“你说重开飞升会毁九溟……那你当年为什么留下八枚骨戒？又为什么让我走到这一步？”
残魂顿了一下。
灰火轻轻跳动。
“我留下的不是希望，是考验。”他说，“只有看清楚真相的人，才有资格决定这条路能不能走。”
话没说完，八道黑光又来了，更快更密。锁链缠上残魂的脖子、手臂和腰。他挣扎着，灰火乱溅，可锁链越收越紧。
残魂开始发抖。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灰火变成红色。下一秒，他一掌打向陈默。
陈默反应不过来，本能抬手挡住。焚天骨狱领域自动开启，黑色骨纹从皮肤下冒出来，硬接下这一击。
砰的一声，他退了三步，嘴里发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阿渔惊喊：“他被控制了！”
苏弦猛地睁开眼。
他没动，只是用手指划过断弦。一道看不见的波冲向残魂眉心。
残魂身子一僵，眼里的红光退了，灰火重新燃起。他痛苦地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挣扎：“快……毁掉玉牌！不然我会彻底失控！”
苏弦喘着气，指尖流血。他靠着石碑，声音很弱：“锁链上有符印，他们在改他的记忆。”
陈默擦掉嘴角的血，抬头看高台。
八大域主站着不动，玉牌举着，阵法没撤。他们脸上没有急，也没有怒，反而有种奇怪的平静。
他忽然明白了。
这些人搞血祭，不是为了救九溟。
他们是想用骨尊的力量，让自己飞升。
而真正的骨尊，早在万年前就选择了封死这条路。
“原来你们连死人都骗。”陈默低声说。
阿渔单膝跪地，一手撑地，另一手维持着微弱的龙息屏障。她脸色发白，呼吸断断续续，还是抬起头看陈默：“现在怎么办？”
陈默没回答。
他低头看八枚骨戒。它们还在震，和玉牌之间好像连着什么。他知道，只要毁掉玉牌，就能切断控制。可那样做，也可能让残魂彻底消失。
他不能赌。
也不能停。
苏弦靠着石碑，手指轻轻碰断弦。琴没响，但他感觉到一点波动。他闭上眼，用最后一丝灵力查探残魂的状态。
“他在抵抗。”他说，“他不想伤你。刚才那一掌，是他强行压出来的。”
陈默点头。
他慢慢往前走，脚步很重。每走一步，骨头都在响。他在离残魂三丈的地方停下，抬头看他。
“你是想阻止飞升。”他说，“可现在的九溟，已经被血祭撕开了裂缝。你不出来，我们撑不住。”
残魂低头看他，灰火摇晃。
“你以为我在乎你们撑不撑得住？”他声音低，“我在乎的是天地会不会塌。飞升一旦重开，吞的不只是命，还有气运和根基。九溟会像枯树一样，从里面烂光。”
“可你现在也被困住了。”陈默说，“他们用玉牌操控你，让你说他们想听的话。你真的确定，你现在想的还是你自己吗？”
残魂不说话。
高台上的八大域主齐声念咒，玉牌共鸣，黑光再次收紧。残魂身体猛震，眼里灰火剧烈晃动。
“毁掉玉牌！”他咬牙吼道，声音快撕裂了。
陈默抬手，握住斩虚剑柄。
剑还没拔出来，阿渔突然喊：“等等！”
她指着残魂胸口的空洞。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现在有一点微弱的光在闪，像是一缕魂被硬塞进去，在挣扎。
“那里……有东西在动。”她说。
苏弦立刻明白：“那是他真正的意识！被锁在里面，正想挣脱！”
陈默盯着那点光，握剑的手更用力了。
他知道，现在动手，可能会让残魂彻底消失；不动手，残魂就会变成域主的傀儡。
他必须选一个。
高台上的域主发现异常，加快念咒速度。黑光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残魂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
“再不动手，就晚了。”苏弦说。
陈默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剑。
斩虚剑缓缓出鞘，泛着黑光。
他看向八大域主，声音很低：“那就一起赌。”
剑尖指向天空，准备劈下。
就在这时，残魂突然大吼一声。他拼命扭过头，灰火直直盯着陈默：“记住……如果我失控……第一个杀我！”
陈默的手停在半空。
剑没落下。